……但,继续这样听荼姚辱骂润玉,他也受不了了。
既然她天天将帝位这种东西挂在嘴边上,那便用她能听得进去的理由来反驳好了。
“母神。”他出声打断了正说润玉坏话说得兴起的荼姚,“关于兄长之事,孩儿也确实有些话要对您说。”
荼姚看着他,满脸的恨铁不成钢:“你又想说,他是你兄长,你不想对他抱有敌意那种幼稚的话了?旭儿,你太天真了,你要知道——”
“天真的究竟是孩儿还是母神?”旭凤冷着声音打断了荼姚的话,看着她的神色慢慢变得惊愕,似乎没想到自己从来孝顺的宝贝儿子有一天竟然会这样跟自己说话。
旭凤音色未变,继续说了下去,语气也不再恭顺了:“您总说您所做一切皆是为我登上帝位,那您是不是忘了,天帝之位交替顺袭,除了掌权位,亦要得人心?身为天帝,以身作则方可统领众仙,而立身于世,亘古不变的两种至重德行,一为孝,二为悌!”
见荼姚被自己震得一时回不过神,旭凤顺势接着说了下去:“父帝当年登帝位时,便与其兄廉晁有过阋墙之行。后来登位后,便对其弟丹朱百般容忍宠溺,是为弥补自己当初的行径,亦是为堵座下泱泱之口……我说的没错吧,母神?”
其实若是平日里,旭凤绝不敢以这样的态度谈论上一辈的天家秘辛。即使他是天界最受宠爱的天帝嫡子,亦知何为可言,何为不可言。
但今日荼姚已然挥退了左右,殿内只有他们母子二人,他又一时被刺激得有些昏了头,竟就这么不管不顾地将这些陈年旧事通通说了一遍。而原本应该怒斥他让他住口的荼姚,在听到“廉晁”二字时便神色一阵恍惚,竟忘了要斥责他,任由他继续说了下去。
“母神不妨看看您现下做了什么?您口口声声说您一片苦心皆为我登上帝位着想,实际呢?扶持鸟族一家坐大,毫不顾及众卿怨言,又只凭自己喜好便扶持一位德行不足的近亲出任鸟族族长;时时刻刻当面打压天帝长子,不给他留一丝颜面,使无端同情他之人无谓增加,桩桩件件皆是掌权者所能行的下下策。强求权势而尽弃人心,又将这等舍本逐末之行奉若圭臬,自以为这才是所谓万全之策!”
旭凤言辞虽极为辛辣,语气却一直沉稳冷淡,未露出丝毫激动愤慨的神色,甚至有一丝淡淡讥诮与居高临下。荼姚站在阶上看着他,却觉得自己是被俯视的那一个。
“您现在见到润玉有了靠山,不思拉拢安抚,反倒强要我娶个无所谓之人巩固您所谓的‘地位’,连我去替您做些掩人耳目的祝贺都嫌我多事,那接下来又要我如何?便像母神您那样,将对润玉的针对摆到台面上来,让全天界的人都知道,天后与夜神先存嫌隙,火神紧接着又兄弟阋墙,留下个我们母子联手欺压与世无争的庶子的名声,母神觉得就好了么?”
“这天界泱泱众人之口难堵,纵您是天后又能奈何?到时,就算我如您所愿登位天帝,面对一群觉得我德行有失,与我离心的朝臣,您又要我如何处置?”
这话是旭凤在发问,荼姚张了张口,却发现自己连一句像样的反驳都说不出来。旭凤现下所有的言辞,皆是以一位目指帝位之人的口吻说出,甚至将自己与润玉的亲近,都说成了早已埋好的心机伏笔。竟让她都觉得,旭凤的心思分明就是个夺嫡者该有的样子,而还在担心他被润玉无害模样蛊惑的自己,才是白操心的那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