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樾听他说到此事,立刻精神一凛。他在朝堂上常听各路仙神说起“黄泉大封”之事,似乎是黄河的某一段水下有个封印,关着什么不得了的东西。这个封印四万年前,也就是他爷爷太微刚继位那会出了岔子,好一阵天崩地裂。后来大约是三清出手了,那封印一直太平至今,如今却又开始作妖作怪。

但每当他拿这事问他父帝时,润玉总是轻描淡写一句“等你当了储君再说”。去问母神,旭凤张口填蚂蚱,每回都是“本座不知道,不归本座管”。

神厄轻轻颔首:“我听过。然而父神曾命我驻守禁地,脱身不得。此事陛下无需担忧,若真到了濒危之时,上清天的诸位世尊自会出手襄助。”

润玉摇头道:“虽说如此,然我等身为神族,天授帝位,治理六界,岂能事事都倚靠早已潜心修行,不问世事的诸位世尊?”

白夫人忽然插话道:“方才我们算是战了个平手,我来替你驻守此地,你随陛下走一趟,如何?反正老婆子我也没什么事做,你何时回来,我便何时离开此地。”

她这说得很是酸,可惜神厄并没有听懂她的表演,只是微微摇头:“我不信你。”

白夫人道:“反正我养大的小王八蛋在你手上,我这若出了任何差池,可以母债子偿。这年头银龙可少的很,一张龙皮可以顶一个皇帝。”

她项上那条小银龙“啪”地抬爪在她脸上轻拍了一下。白夫人把他的爪子拦下,微微一笑:“神厄,你不知道这世间多有意思。人这种东西,见得多了只会觉得厌恶,没见过的却值得看个新奇。”

润玉并未多言,只是在旁边静静地看着。

他年轻时在暗中觊觎着神座,常常幻想自己做了天帝以后能呼风唤雨,为所欲为。而坐上了这个位子才发现,他能做的事诚然比往时多了,能说的话却比做夜神时少了。

天帝有无数张口舌,可这些嘴不长在他自己身上。

神厄似乎并未被这番话打动。润玉搭在棠樾肩上的手轻轻抬起,又轻轻落下。他还未做出更多暗示,就见神厄忽然点了头。

她的眼中泛出某种奇异的光彩,声音中也有了一丝人类特有的狂热:

“我愿随陛下走一遭,但我要见到一个人。”

*

传授棠樾武技的人伸出两根手指,推道两块羊脂玉方块,“杠了!”

这手比制麻将的上好羊脂玉还要白,袖口是没有任何纹路的纯黑色,再往上的整条衣袖也是黑的,他全身都是质料粗糙的黑布衣,只怕连村姑身上的都比他贵重些。

神厄见了这双手,忍不住有点失望。这只男人的手一看就很有力道,可惜指尖却在麻将牌时微微颤抖,推倒的牌横七竖八,手法虚浮,且每推倒一次麻将牌就要取下挂在腰间的酒壶牛饮一口。

简而言之,曾经的炽焰战神如今依然能带出棠樾这样武技超凡的后辈,他自己的战力却已经不值得神厄出手一战了。

神厄忽然觉得自己被溜了,可惜来已经来了,又没经验和人理论,纵使她被溜了,半天也只说得出一句:“这只凤凰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