泥鳅不觉得烫。它贪婪地汲取着这窒息的热意,在滚水中飘飘然起来,几乎要为这炽热而落泪,似乎又一次回到了蛋壳里。

它坚信母亲也是这样烫的,可泥鳅没有见过她,泥鳅记忆的起点不是母亲惊喜爱怜的目光,而是这间木屋——空的,里面只有它和周遭挂着黏液的碎蛋壳。

泥鳅的泪水被沸腾的气泡挟卷着翻涌蒸腾,在霭霭的水雾中飞上天空。

这里很暖和。它想妈妈。

不仅仅是沸水的热量,它自己身体里仿佛也有什么灼烧起来,叫嚣着,撞击着,霎那间无声爆裂,将寰宇间的黑幕炸得粉碎。

棠樾倏然睁开眼,发现自己依旧站在那间旧屋面前,天色却已成了傍晚。

风息,神厄,触手和它身上致命的薄膜全都消失了。四周无声无息,唯有薄雾依然在昏暗的林间飘荡,一切安静地如同死地。

他惊疑不定地转过身,就见雾中走出一个散发着浓重魔气的漆黑身影。

棠樾看到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粗布缁衣,神情淡漠——魔族。

第13章

老者垂首看着他腕上的人鱼泪,缓缓道:“原来是它,难怪你这么快就出来了。看来天帝眼下还舍不得你死。”

棠樾的心脏依旧在乱跳。他还没有从幻境的窒息感中完全恢复,那种黏滑和闭塞的触感依然如影随形。他强忍着这种不适,道:“我队友呢?”

老者惊讶地看了他一眼,神情中似乎稍带了一丝嘉许:“有情有义。不像天帝,倒是和前代魔尊颇为相似……他们在还在迷雾中打转,一时半刻是不会找到这里来的。”

幻境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棠樾一边防备着眼前的老者,一边回忆自己此前所见。

幻觉只会引导人或者根据人的反应而做出反应,这是他爹教给他的。假的神厄不会讲那么多伏羲的事情,从他打断神厄的那时,也就是看到这间房屋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陷入了幻境,而他身边的“人”也已经变成了幻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