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和容颜摆出一贯笑容,半点没心虚,「好说好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嘛!」

禔摩离开办公室后,便开始找寻今晚的金主,他已经有很多天未曾接客,加上被西蒙激起了好胜心,打定主意这次非得抓只肥羊,狠狠剥他好几层皮不可。

谁也没料到,往常总能轻易找到对象的禔摩,这次却碰了好几次钉子,不是冰爵禔摩的招牌失了效,而是那些男孩一听到「四楼的房间」或「交易」这些字眼,平日色瞇瞇的猪哥脸瞬间苍白如雪,不是摇手笑着撒谎说没空就是抓紧书包落荒而逃,就连某些作威作福的大少爷,都被吸血鬼王的名号吓到两腿发软,什么任性霸道的王子病通通荡然无存,也不知禔摩借宿西蒙寝室的传闻是怎么流传开的,他们似乎一心一意认定他已经是西蒙的人,只有不要命的笨蛋才会去碰。

无论禔摩用什么方式试图说服对方他跟西蒙毫无交情,甚至声称自己很讨厌那个跋扈的贵族,还是没有人敢冒险去试探闍皇跟冰爵的「关系」到底演变至什么程度,他忙了整个下午,仍旧一无所成。

那恶魔平常到底是怎么欺压同学的?让每个人一听到他的名字就变脸?

禔摩靠在图书馆的外墙边,咬牙低声咒骂,旁边经过的学生听见闍皇西蒙的大名跟不堪入耳的形容词连在一起,个个都瞪大了眼,但看禔摩那准备杀人的模样,也没人真敢出言声援。

教堂敲了八点的钟响,天色很快暗了下来,同学陆陆续续走向餐厅准备吃饭,吸血鬼不能在日光下行动,他们的皮肤会被阳光燃成灰屑,一层一层剥落,所以这整个学园其实是搭建在一座巨大的穹顶之下,透过精密的机械设置来调整昼夜,他们看到的太阳并非真正的太阳,充其量只是个高悬着的大型白炽灯。

为了安全,他们也不能随便外出,若擅自离开校园被警卫抓到,不问理由立刻开除,只有少数拥有特殊通行证的人例外,这里就像一间封闭的人造温室,没有危险,却也没有自由。

有人说,学园是吸血鬼的最后庇护所,禔摩总嗤之以鼻,这不是保护,这是囚禁。

直到二十一岁之前,他们都无法脱离校园,唯有等待成年,寻找到值得依靠的伙伴,在适当的时机立血誓、完成结命之礼,才算真正毕业。只是一旦换了血、交了命,两个人的未来将紧紧系在一起,你生我生,你死我亡,这是吸血鬼漫长的一生中最重要的关卡,若没有值得信赖的伴侣,宁可一辈子孤寂,也不会随便找人来滥竽充数,许多吸血鬼活到四五十岁,仍未完成结命之礼,始终待在这里。

禔摩很小就被送进学园里,年幼时急切地想四处冒险的无畏与热情早已遗失,现实环境也不允许他维持贵族奢侈的花用与享受,距离成年的日子越来越近,与某些早已选好伴侣的吸血鬼不同,禔摩并不期待在蓝月之夜举办的结命礼,一来,他不认为有任何人值得让自己交付生命,二来,尽管对于「外头」的印象已然淡薄,几乎不记得真实世界是什么样子,但可以肯定的是,过往的生活丝毫不值得怀念。

一旁传来女学生们的清脆笑声,男孩的思绪被抽回现代,这才发现夜晚的广场又飘起了细雪,随手兜拢单薄的袍子,抬眼朝宿舍方向望去,他从未特别注意过四楼,现下一看,那宽阔的落地窗内确实晕着暖黄的灯光。

一抹人影清楚地映在窗边,似乎正拿着一只高脚杯,禔摩看不清那人面貌,却直觉肯定对方身分,即使相隔如此遥远,他仍可以感受到那犀利的目光,透过玻璃透过风雪,直直落在自己身上。

禔摩不是喜欢八卦的人,应该说他自己就是学生八卦的对象之一,关于那些流言蜚语,他始终抱持不听不看不在意的态度,对西蒙的认知也仅止于希恩的几句闲聊,直到今天他才知道,原来这个「未来的吸血鬼之王」在学校里竟然拥有如此高的地位与尊崇,简直跟神一样,男孩对他是既羡慕又嫉妒,女孩则巴不得成为他杯中的那点瑶红,让那冷酷的唇优雅地吻遍全身。

一想到大家对西蒙的盲目崇拜,男孩嫌恶地垂下嘴角,连胃口都少了一半,抖抖雪,拉开宿舍大门,穿过学生餐厅,缓缓爬上四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