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姊。」

他一开口,才发现嗓音沙哑得厉害。

女人缩在墙角,头发蓬乱地扎成一束,掌中绞着一条毛毯,来回搓揉,似乎没听见禔摩唤她。

他又唤了一次,「姊,我来接妳回去。」

这回她抬起了头,她的肌肤因为没晒太阳而透出病态的苍白,脸颊微微凹陷,颧骨在她翦动双唇时看起来更加突出,那双与禔摩几乎一模一样的眸子看来毫无生气,就像一具失却灵魂的空壳,眼角的纹路和下垂的眉梢不复年少秀丽,长期的封闭与隔离并未阻挠光阴的刻蚀,她看起来比实际年龄更加苍老。

禔摩和西蒙的拜访似乎让她非常不自在,瘦削的身子一缩,再次低头,绞扭毛毯的动作渐渐加快。

禔摩怔怔望着她低垂的侧脸,与斑驳记忆中那个与世无争的年轻女孩做比对,女人眼底蕴积着空洞的排拒,时常挂在唇边的温煦微笑如今显得寒冷而僵硬,彷佛在她体内的生命之火早已燃烧殆尽。

他突然意识到,在自己逃离家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永远失去她了。

无论是真的忘记,或不愿想起,现在的他对她而言,只是个无足轻重的陌生人。

或许,自头至尾,冰爵禔摩这四个字都没有真正进驻她那善良而脆弱的心。

禔摩回过头,西蒙的表情仍然如一,只将手握得更紧,男孩咧嘴一笑,唇边漾出无言的苦涩,尽管嘴硬地宣称说宁愿她彻底遗忘,但此时此刻,他多么希望她还记得他的名。

禔摩从怀里掏出那柄亮晃晃的短剑,凑到女子面前,轻声道:「这是妳给我的匕首,还记得吗?」

手中匕首反射出的银光让女人陡然一震,手一挥,血族与生俱来的力量让她拍掉了禔摩手中的剑,短剑在空中一个三百六十度的翻转,降落在床脚边,她赤足奔过去,捡起匕首,抡起来就要往禔摩身上刺。

眼见西蒙同时跟着出手,禔摩跳进两人之间,急急喊道:「闍皇西蒙,你敢动她!」

西蒙动作一顿,在那短短不过一秒间,女人手中的匕首便刺进了禔摩的肩膀,禔摩早已做好准备,在她落手时侧了侧身子,那一剑伤得并不深,西蒙只觉右肩微微一麻,抬头,见禔摩的衣衫已被鲜血染红。

女人好似没料到自己能一刺便中,仓皇地松手,剑铿然堕地,禔摩弯腰捡起匕首,起身时牵动肩膀肌肉,俊秀的脸庞登时扭曲了一下,他见西蒙退到阴影处,抱着胸,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知道他一定为刚才自己挺身挡剑的事不悦,现下也懒得解释,顺手将短剑拽进怀里。

她刺伤了禔摩,表情却没有太大变化,只是瞪大了眼盯着禔摩瞧,禔摩也不闪避,就这么让她瞪着。

良久,她的嘴唇抖了抖,吐出一连串莫名其妙难以理解的字句,禔摩正要追问,女人扬手抚上他的面颊,不甚温柔地来回抚摸,忽然间,竟露出一抹微笑。

她好像很久很久没有笑过了,唇角上扬的弧度显得有些诡异,连声音都分不出是喜是悲,但她确实在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