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苍越孤鸣犒劳完自己时,已经是月上中天的时候了。他体型虽大,但身姿矫健,动作灵巧,翻墙爬房毫不费力,跳跃落地间更是不出一丝声响。一身银灰的皮毛在月色照耀下更是散出晕出淡光,跑动时仿佛一条流动的银色光带,在夜幕下格外引人注目。

他熟门熟路地跃上寺院的后院墙,几下就从墙头跳到禅房房顶,直接落在院子里,一边抖了抖被夜露沾湿的毛,一边望向某一间禅房的门口。

苍越孤鸣对俏如来的气息太过熟悉,什么样的呼吸是他醒着,什么样的呼吸是他睡着,什么样的呼吸是他做噩梦,什么样的呼吸是他紧张,他都烂熟于心。

比如现在俏如来是醒着的,没有坐禅,亦没有念经。他点了一盏灯,灯火透过窗纸映了过来,虽只是半点昏暗微光,却也照得苍越孤鸣内心一片煦暖。

深夜秉灯,有人相候,是多么温暖的一件事。

似是听得院内声响,那扇门吱呀一声就被推开了。青年僧衣未褪,神情担忧,像是等了许久的模样。

俏如来此刻是散着发的,俨然一副洗漱尔毕、行将休憩的样子。他推开门便看到沐浴在月光之下的苍越孤鸣,见得一双如空如海的眼,那自屋里透出的灯火就倒映在那双眼底,蓝里染了暖,目光也变得柔融许多。

他敞了门,侧了身,示意他回家。

苍越孤鸣几步就进了禅房,也不等俏如来把门关好就跳到床上,趴在灰蓝色的褥子里,看着白衣青年褪下袈裟,拢起长发,然后坐上床。俏如来顺势坐靠在苍越孤鸣的肚子上,泰半身子埋入柔软腹毛中,温暖舒适,说不出的熨帖。只是他无暇享受更多,侧过脸,露出一双带着诘责与担忧混杂的眼,开口问道:

“亥时都过了,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苍越孤鸣挪了挪窝,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让俏如来靠着,自己则左腿搭了右腿,扭过头去,正好对上俏如来的双眼。他被那盈满眼内的情绪震了一下,随即又移开目光,盯着桌几上那盏如豆的灯火,有些心虚地说:“没什么,就是……饿了。”

“饿了?”俏如来皱了皱眉,整个人都转过去,侧躺在苍越孤鸣的身上,脑袋枕着狼全身最柔软的地方,眉眼微挑,看着欲盖弥彰的狼兽,语意肯定地接了半句:

“是去开荤了吧?”

苍越孤鸣不说话,尾巴拍打的动作却泄露了他的答案。

“看来你法会那天是不想吃烧鸡了。”俏如来说,“原来我还想给你买三只的,既然你宁可吃别的荤食也不愿吃烧鸡,那便算了。”

“……!”

俏如来感到脸上枕着的狼肚皮一下子就紧绷起来,耳边传来的拍打布料的声音骤然变快,甚至能清楚地看到狼颈上白色的长毛都微微炸起。他笑着,志得意满地看着苍越孤鸣眼底流窜过的惊慌和纠结,伸手去挠狼耳后那块柔软的皮毛,不言也不语。

苍越孤鸣浑身一抖,他不敢挪过眼神看着俏如来此时的模样,一双眼睛眨了好几下,方才慢吞吞地说:“……要吃。”

声音细若蚊蚋,几不可闻。

俏如来笑出声来,铃铛一样清脆细碎的笑声落在苍越孤鸣耳里,让他尾尖拍得更快了。苍越孤鸣想,如果此时他是人形,怕是耳尖都要羞地通红。堂堂妖界西苗王,在几只人界的烧鸡面前连点尊严都没,太丢人,太丢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