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问,但又怕;他想近,却怕远。如此拉扯,如此纠结,于是便成了此刻这般心有千结、胸塞闷气、腹满愁肠的局面。
想到这里,俏如来又是一阵气恼,索性快了步子往回走,不再理会身后亦步亦趋的苍越孤鸣。
※
后来几日,俏如来对苍越孤鸣的躲闪因着心中难以纾解的别扭情绪而愈发明显了,不是视而不见就是干脆躲着。过于刻意的行止让苍越孤鸣生怕自己又惹怒了他,耷耳垂尾地拉开二人之间的距离,而他的呼吸则因无根水的影响而不甚通畅,眉目神色亦是难耐,看起来十分可怜。
他确是可怜。无根水对鳞族以外之人皆有影响,而妖族对此反应尤大,慢步缓走都十分困难,更何况俏如来几日奔波皆是快步而行,为追上他的脚步,苍越孤鸣不得不紧跟其上。一日两日尚且能捱,但五六日这番步调下来,直把他搞得精疲力尽、身虚体软,往日油润的皮毛也显出黯色,看得海境之人皆心怀不忍。
而他这幅模样,就恰好被“鳞王”北冥封宇看到,连半分遮掩都没。
俏如来得鳞王特许,除却危险边境之地外,海境其余各处皆可自由行走。他揣着那串持续发热的菩提念珠,一会儿到这,一会儿到那,漫无目的地四下走访探寻,而这一日,也是如此。一路快走,步履频迭,俏如来走得急,苍越孤鸣也跟得紧,待走至浪辰台附近时,苍越孤鸣已是气息不匀,粗喘阵阵。他见俏如来只是在周围徘徊,并无离去之意,便下髋圈尾,坐在一处边角,一边调整着吐息,一边仍凝神望着远处的白色身影。
他身体不适,心神便再也分不出一分给周遭,故而当北冥封宇近身时,他也未有察觉。
北冥封宇是在浪辰台外看到苍越孤鸣的。彼时见他,虽是沉郁寡欢,却也精神尚可;可这时见他,只觉这头狼不过在短短数日间便消颓不少,目露疲色,却也仍执拗地望着他自始至终都在凝视之人——那位名叫“俏如来”的白衣僧者。
这种眼神,这幅神情,北冥封宇几乎是在瞬间便确定了一件事——苍越孤鸣对俏如来的心思,只怕是与他对他……是一般的。
鳞王心念微转,似浮冰般眼扫过苍越孤鸣与不远处的俏如来,随即低吟半声,迈步前行。他在苍越孤鸣充满审视的目光下与之并肩片刻,声线压低,用仅有二人才能听得的声音低语一句:“看在你与俏如来皆帮过鳞族,本王这次就帮你一回。”
——至少让你们不要同本王和他一样,存有悔憾。
北冥封宇将后半句压入心底,也不等苍越孤鸣有所回应,便向俏如来走去。
苍越孤鸣看着鳞王的背影,眸光在瞳眸深处转了几轮,终是蛰伏下来,复又沉回眼底。他又将目光挪向远处那人,只觉视线所及皆是空无澄澈的白,那发丝间散出的檀木幽香犹萦鼻端,那双手的温凉柔软也好似仍抚于额顶。
他好似许久没有依偎在他身边了,苍越孤鸣想。
两心相离,不过半旬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