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双海一般深邃的眼用力眨了几下,干涩酸疼,却流不出任何东西。苍越孤鸣抬起头,声音轻轻,听不出任何情绪:

“待此间事了,孤王自会回去。在这之前,兵长,孤王需要你协助一件事。”

俏如来打散发辫,将珠玉琳琅的发饰放在桌上,拿起手边的桃木梳,一下接一下地慢慢梳理着一头银霜似的长发。桃木与发丝相互摩擦发出的沙沙声回荡在略显空旷的房间里,带出了点孤寂寥落的味道。

等这一头及腰长发梳完,俏如来将那梳子放好,随手推开留了一条缝的木格窗,静静地看着弥漫窗外的那一席暗淡月光。他将手伸出窗外,指尖触到沾了夜露的桂叶,冰冰凉凉,一片潮润。

忽然,俏如来听到一声细微的、毛皮蹭过木门的声音,他没有即刻回头,而是把手撤回,将那半开的窗关上,落上窗闩。将这一切都收拾妥当后,俏如来才侧过头,暖黄的烛光打在脸上,让那清秀的面庞更加柔和了些:

“苍狼?”

他站起身,看着银灰色的狼出现在房里,带来秋夜略显寒凉的霜意。俏如来快步上前,将木门关起,从旁边的盆架上取下干燥的布巾,帮他擦掉粘在皮毛上的寒霜,笑着说:

“欢迎回来。”

“嗯。”苍越孤鸣望着俏如来暖金的眼,探过头去,轻轻蹭了一下他的脸颊:

“孤王回来了。”

那只云豹不见了踪影,却也没有引起过大的骚乱与惊慌。

本来银燕他们将其带回,便是想让它等清醒之后就放它自由,此刻豹子不在柴房之内,只能说明它已自行离开。它一未伤人,二未损物,所以众人也没有太过担心。

怀中菩提子还有四颗,俏如来却不着急了。人的内心都是渴望亲情与陪伴的,他错过了十几年的天伦,他想抓住这难得的机会再多体会一下这属于自己的血脉温情。

这一日,史艳文受邀外出做客,银燕与剑无极又去附近的镇子上去买酒。偌大的正气山庄里,就只剩下俏如来和苍越孤鸣,以及那些老实安分的家仆。

俏如来坐在一株榕树下读书纳凉。他院子里的这棵榕树,据说是在他未出世之时,史艳文亲手栽下,二十余年过去,树干早已粗壮,枝叶繁茂,绿荫喜人。秋风飒飒,八月的风带了些凉意,又不会太过寒凉,吹过身上,是说不出的舒爽。那树枝上垂下的细小气根密密匝匝,或长或短,有的尖端甚至凝了露珠,偶尔顺着根系落下,砸在苍越孤鸣的鼻尖,让它忍不住频频摇头,看得俏如来弯了一双眉眼,溢出几声轻浅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