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越孤鸣要回妖界了,就在明天。可是他还没有在那件事发生之后来见过自己一面。

一次都没有。

俏如来觉得生气又委屈,但是他更觉得迷茫,脑子里生出那么多疑问,怎么想都想不明白——

他是为了救自己才这么做的么?他对他做出这种事,只是因为当时自己命在旦夕么?他在自己耳边说的那么多句“对不起”指的就是……他救他这件事么?

他不明白。

太不明白了。

他的脑内忽然闪过那么多支离的记忆片段——有儿时的、有少时的、有开心的、有难过的、有初入佛门茫然无措的、有在佛堂念经颂佛的。走马灯般一闪而过的记忆里,地点、人物、情境各不相同,但那些记忆的共同点,却是都有那同一个永远守在自己身边的苍越孤鸣。

俏如来忽然就回忆起下山前,他曾信誓旦旦地与自己说——“他在。”

他也想起在无数次的危难面前,他挡在自己身前,用最简单的方式向他表达——“不用怕”。

他同时也想起他曾用那双蓝若浩海的眼深深凝望自己,眼里的光掩也掩不住,从眼角漫到瞳孔深处,满满地都是——“我会护着你”。

他忽然之间就悟了。

滴水入湖,巨石生花,有时距离灵犀一点,只需刹那。

他恍然发觉自己多日来的愁闷是从何而来,也在突然知晓了自己内心的空落是何种模样。

俏如来几乎是在倏忽之间就想通了那些自己百思不得、愁肠满结的情愫,他握紧了手中持珠,仰起头来,看着那树荫之间洒下来的点点日光,只觉得暖阳洒洒,耀眼极了。

他未曾害他。

他时时刻刻都在护着他。

他在那种情状下想着的,都是先救他。

俏如来虽未通情爱,但他也明白——往日种种,蹉跎苦难皆经历,喜怒哀乐皆品味,千帆过尽,身边守着的,仍是那么一个苍越孤鸣。

手上的念珠拨过一颗,晶石碰撞,发出清脆可闻的悦耳声音。

他大约,能知道自己的心思了。

——毕竟,有些话,还是要趁着那人在身边、能听得到的时候,说得清楚明白才好。

诚如鳞王所言,有些话,是要说清楚了。

俏如来收拾好了心情,整了整一身素白的僧衣,手里执着那串被把玩地温热的白晶佛珠,向月亮门的方向走去。

他行至门前,却又收了脚步,静默片刻,突然就开了口:

“你还要躲到何时?”

俏如来说完这句话后停了一下,缓缓转过头,目光直接对上隐在角落的蓝色双眼,慢慢喊出对方的名字:

“——苍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