旭凤的眼神十分专注,润玉却好似当真被火烧到,一扭头避开了他的手,下意识后退几步,一拂袖甩开他,连同他所赋予的掣肘也一起挣脱了。
其实这样的旭凤他并不陌生,早在另一位火神的梦里他就感受过了。可是这算什么?一个跟他未婚妻有染的男人,一位想要夺走他妻子的兄弟,来对他做这种事情,到底算什么?
旭凤的目光却变了,几分凄惶几分凄厉,几分凄伤几分凄凉,莫名还揉杂出一点狰狞。他质问润玉:“你怪我是不是?可你呢?你又算计了我多少?你利用锦觅来谋反,利用我来算计朝政,算计了父帝,事到如今你又还有多少后手是我不知道的?”
原来是来找他算账的,不必感时伤怀,那倒是正好。无端松了一口气,润玉发觉自己还是宁愿面对这样的旭凤。即使他自觉已经想得很通透了,也还是会畏惧旭凤伤痛又凄楚的眼神,只一眼就能令人心中动摇,好像自己当真亏欠了他的情义。
身在帝王之家,谁也不比谁无辜,何必继续假作兄友弟恭君臣融洽。
哼笑一声,夜神也不必再掩饰,他仰起头来,眉角微扬,唇线勾起薄情寡义的弧度,几乎是以居高临下睥睨之势来应对他:“我问心无愧。”
民意从来可用不可恃,一旦风向变了,便无从长久。可润玉不能忘却,他自另一位火神梦中,看到了怎样一个冰冷压抑而死气沉沉的世界。
夜神决不会以为,那样一个世界,能够与己无关。那是“润玉”的未竟之功,是所有不愿屈从强权和暴政之士的抗争。他想要的破而后立,也绝不是得到一个无序乱世。他甚至愿意放下个人私怨,放弃和锦觅的一生厮守,以一己之身,来成全这样一个愿景。这件事上,他不知道旭凤有什么资格来置喙于他。
哈,好一个问心无愧。
眼前人白衣如雪,立如行松,眉眼深邃,凛冽霜霰,支棱着一股疏寒凌然之气。原来婚变之后,他还是一点没变,就像檐下悬挂着的冰锥,遥不可及又扎手刺骨。
旭凤总以为,兄长还是兄长,还是当初与世无争的夜神,皎白,温柔,澄明,纯善,才是他心目中的润玉。然而即使让他看到了润玉的怨仇,润玉的心机,他也还是忍不住要伸出手去,想要拽回夜神的一缕幽魂来。
泪盈于睫,心气澎湃,旭凤冲口而出:“那我呢?你是怎样对我的?你步步为营,利用我,利用锦觅,利用所有人,就只为了你一个人的野心吗?”
他觉得委屈,是因为他真的认为,自己不想和润玉争。可天之骄子哪里会懂,这世上有种不争之争,裹挟了群意,理所当然又理直气壮,比明抢还要可怕。
润玉怒极反笑,胸臆间翻滚多时的话也脱口而出:“父帝母神的所作所为,你都看在眼里——父帝抛弃先花神是为无情,坐视鸟族分裂是为无能;母神逼反花界是为不义,屠戮水族是为不仁!我一个乱臣贼子,当众举事,为何能够一呼百应?若非天界苦其暴政已久,何至于如此?而你,几千年来,只知躲在父母的羽翼下,安心做你的天之骄子,可曾真正睁开眼来看清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