夔牛吃痛,庞大身躯剧烈挣动,尾尖亦然拍打不休,吼声穿霄入云。

不待它作困兽之斗,当头又是嗖嗖两箭,霆击而至,杀气沛然。

夔牛皮厚如甲,刀剑难透,然这两箭,却是不留余地,直取双眼这等柔软之处。

午正时分,一天当中阳光最为炫目的时刻。其时四下火起,楼台坍圮,满地呻吟哭号,烟尘和着血汗混成泥污,栖梧宫的穹顶却依旧蓝得那样纯粹,近乎于透明。

碧空万里,云映霞曦。锐响寒风里,金边汇成一线,如电光,如石火,隆隆飞啸而过。

这就是夔牛在世间所见到的最后景象了。

电闪雷鸣,火光蔽日。

凤翎箭矢,余力至而不止,劲风过而不竭,直挟着夔牛的巨躯都滑出数尺。夔牛双目中箭,惨声嘶鸣,喉声震天,背上鬃毛根根直立,分明如刺,竟仍强撑身形,悍然不倒。

也只在须臾之间,弦彀一指,凄风凝滞,第三箭到了。

这一次,是冲着喉管而来。

弓弯如月,矢亮如雪。

血溅三尺,山石欲坠。丘峦般的一片阴影,晃了晃,覆落下来,重重摔倒在地,栽进一片血污里。

夔牛终于轰然倒下,围守的天兵们挣扎着站起身来,方才长吐一口气,却又乍然见到诡异情形——

丝丝绿线,诡谲如魅,又不绝如缕,自火神掌中腾起,于半空中交织成一个巨大的茧,将夔牛的尸体包裹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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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神回到临渊阁时,荼姚已经不在了。

地上落着一件白衣,是润玉来时所披,他却也不捡。润玉盘坐在地,双目微阖,脸色苍白,似正在运功调息。

看他如此,火神心中便是一紧,忙伸手去探他腕脉:可有受伤?

一触之下,肌骨冰凉。润玉睁开眼,却对他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无事。

其实他不信,但观其脉象,又确实查不出什么异常。

左右看看,火神看到几片碎瓷,白玉色,光泽润滑,裂散成八瓣莲花。他记得,先前不见此物。

他没问。他知道润玉不会说。

四下寂静里,只闻得呼吸声轻盈,而后蓦地,他发现空气中飘着一缕香。

很淡很淡的一线气息,似花木芬芳,如草药清气,又染着一点寒凉,还掺杂了龙涎香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