润玉神色一黯,还是微微颔首道:“多谢,有劳。”
许多年以后,他在星辉池畔认识了一个紫衣少女,一样的娇憨,一样的单纯。润玉虽已不再执念于历劫时惊鸿一瞥的红衣少女,听到锦觅自报家门时,却还是有了片刻失神——葡萄算不算得上是花草呢?
司命星君见润玉渐渐远去,长呼出一口气,抹了一把额上冷汗,自语道:“二殿下从凡间回来后,也知道要脸了,善哉善哉。”
此刻润玉的目光跟着旭凤的视角走。在他生命的最后一个月里,唯有旭凤在他身边每日给他熬药煮饭。
他情况最坏的时候,在学堂上讲着书,忽然就昏了过去。
再醒来的时候,昏暗的屋里一阵酸苦的气味。他勉强撑着坐起来,便看到旭凤的背影,正在床外手忙脚乱地扇着火熬药。
旭凤把药放到桌上,用汤勺一点一点喂他喝下去。润玉深吸一口气,紧皱双眉,闭目把药咽了下去。他喝完药,正要接着躺下,忽然又猛地坐了起来,一把从旭凤手中抢过空药碗,捂着嘴拼命干呕。他已很久没吃过寻常的食物,松开手只猛地吐出一点药汤。
旭凤递给他一块手帕,直直地看着他,同情道:“你好惨啊。”
润玉被他瞧得有些自卑,偏过头去,手指颤抖着用手绢擦去糊了半张脸的酸水。他喘息片刻,才慢慢地转过来,对着旭凤浅淡而伤感地一笑:“本想着要照料阿黄姑娘一辈子,不想如今却要你照顾我,还教阿黄看到我病中这副狼狈不堪的模样,真是……”
他嘴唇动了动,没有把话接下去。
旭凤脑子里却是外面大海一样广阔的稻场上金灿灿的麦子,他从未见过金秋时节,太阳高悬时劳作的农人和稻海,也从未闻过这样浓烈的泥土和稻香味。
他从润玉手中接过药碗,随口道:“没事,你也病不了几天了。”
他知道润玉阳寿将尽,润玉却把这话当成了安慰。他摇了摇头,试探而克制地拉过旭凤的手,歉疚道:“阿黄姑娘,对不起,我失约了。”
旭凤还在想着寻空溜出去看人家打麦,一边道:“失约?”
润玉叹道:“我时常想,这药又贵又苦,咽下去又总呕出来,左右无用,不如停了。可阿黄这么傻,菜也不会烧,一个人该怎么过活呢?”
他闭目歇了片刻,才攒起力气继续道:“每每想及此处,就闭着眼咽了下去,指望着有朝一日还能康复。只是我已尽了力想要好起来,天命却是难违……阿黄,我活不到来年开春了。”
旭凤猛地回过神来,不知道说什么,思考片刻就用上了新学到的一个词:“哦……节哀。”
润玉也不与他纠正,只是长久不舍地看着他,含笑道:“能淡看生死,也是一桩幸事。看到姑娘并不为我伤神,润玉也可安心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