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先生。”鬼切虽如此呢喃,但眼神不离屏幕,他刚想向O拨打六个零的电话,却发现自己在0:00接到了一条发送号码为“000000”的短消息,其内容为:
鬼切,我已回家,一切都好。
我完成了我的使命,接下来的,交给你了。
告诉先生,我
这条短消息的落款是“O”,明显是年长的他所发来的道别信。但鬼切看着O平和而满足的措辞,看着那散发着年长者的稳重与威严、对年轻的他寄予了无限希望的字句,激烈的心跳不仅没有平复,反而更加动荡——他想不明白的是,如果O试图报平安,为何他最后一句话有头没尾?O在发消息前就那么焦虑、那么马虎、那么赶时间?甚至没写完最后一句话就落款?是有什么在逼迫他、催促他、威胁他,才导致他没写完想告诉源赖光的最后一句话?
鬼切很清楚,虽然他们是异体同心的存在,但O对“赖光先生”的深情远胜于他,如果O想托他向源赖光转达最后的话语,怎么可能只写一半就收笔,仓促又草率地落款?他那拯救并守护源赖光的心,明明那么勇往直前,明明“我”之后可以是“爱他”、“不后悔”、“履行了约定”……O却偏偏戛然而止,仿佛命运的报复卷土重来,斩首的侧刀即将落下,驱赶他走向黄泉的死神连他临终告白的权利都剥夺,只给他撒一个善意的谎言、报一个虚假的平安的时间……
然后他以“O”之名,舍身赴死。如小小的木槿花树被燎原大火吞没,在浓烟中风骨无存,化为飞灰余烬;又如武士殒命疆场,面目全非而马革裹尸,连主君都不知该何处寻他。
“O,为什么?你真的……真的死了吗。因为执行司派来的杀手,那些EXE?还是……你只是离开,离开了我的时空,返回了故乡……”鬼切重重地哽噎,疯了般拼命点触屏幕、拨打电话,重复尝试同一个号码:“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
但他得到的回复一直都是:“您拨打的号码是空号,请查询后再拨。”——“您拨打的号码是空号,请查询后再拨。”——“您拨打的号码是空号,请查询后再拨。”——
他青春年少,毕竟不是O,他还未试够一千一百二十三次,就垂下了手,任凭手机滑落指间,跌进柔软的被褥。“O……你就这么、不在了吗。可我,我……”他在床上蜷缩,蜷成伶仃的一团,将头埋进膝盖,被软弱的啜泣之意不断冲刷着红通通的眼角,“我该怎么办,O?我还没向你道谢,还没向你许下承诺,我还没向你坦白,告诉你我很害怕……我好害怕自己辜负你的期待,好害怕五年之后,自己还是能力不足,又弄丢了你最珍惜的赖光先生。”
鬼切扯住自己的黑发,指尖抠入头皮,带来未出血的刺痛,“如果我真的向你坦白,你会对我失望吗,O?我太胆小了,我的心根本不够坚韧,如果你是我,一定不会这样害怕。”他在自虐的悔恨中咬紧了牙关,嗅到丝丝甜腥自唇间传来,“可恶,为什么你就那么走了?我还有好多事情想向你请教,关于先生,关于五年后,关于你。你那么强大、那么无所不能,我既羡慕你,又很嫉妒你,为什么不多留几天,O?你真的遇害了吗,还是,还是真的回到了属于你的时空……”
鬼切不愿自己懦弱的哭声被卧室外的源赖光听见,他伸出双手,捂紧了下半张脸,将抽噎全部堵在喉头,将泪水全部挡在指间,仿佛向安静妥协,便能维持住一切都好的坚强表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