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意识的回笼,趴在桌上的谢必安撑着石桌慢慢地直起了身,但头仍旧眩晕不已,眼前一阵阵地发着黑,差点又支撑不住身体趴下去。
“哥!”那个略微低沉声音焦急道。
视线因着那人的呼唤声瞬间清晰了不少,谢必安缓缓抬起了头,正视了眼前的人。
“你...”
一瞬间,谢必安只觉得自己仿佛还在两个月来如一日的重重梦境中失迷,眼中被难以置信的情绪充盈,却在片刻无言的怔愣后,露出了一个释怀的笑容。
“你来了。”
是无咎。
即便忘却了悲喜,忘却了昼夜,他也永远不会忘记无咎的模样。
他还是穿着和生前的一样浅蓝色衬衣,一头与谢必安如出一辙的碎发,生来一双细长的凤眸,剑眉入鬓,不怒自威。
此刻,范无咎正半撑在石桌上,担忧地看着谢必安。
“哥,我...”
范无咎唤了谢必安一声,张了张口,像是想要说什么,却又是一顿,归于了一寂缄默。
他记得自己分明是被毒枭一并带着从桥上坠入了江里。被江水剥夺呼吸后便逐渐失去了意识,陷入了一片浑浑噩噩的混沌之中。
他似是重新回顾了整个前半生。从出生到长大、从懵懂到初慧,所有经历过的事物如同走马灯一般从眼前一一掠过。随着时间的流逝,明媚的灯火渐渐凋谢,昏亮的世界渐渐变得黯淡,残存不多的意识也随之消散而去,隐没进了黑暗之中。
“无咎。”
沉睡的灵识被这柔和的声音唤得微微颤动,有了苏醒的迹象。接着,范无咎觉得自己好像陷入了冰火两重天的阴阳八卦图之中,在极寒与极炎的交织中痛苦地挣扎。
就这样不知被折磨了多久,直到一阵夹杂着夜丁香气息的微风拂过,如同母亲的双手温柔的抚过他的脸庞,带走了他所有的痛苦,让他从重压里解脱而出。
待意识恢复清晰,范无咎从混沌中苏醒了过来。
这是哪里...
迷茫地环顾四周,黑漆漆一片,尽是残垣断壁,唯有飘荡的烛火散发着微弱的光芒将自己纤弱的影子颤抖地投射到墙壁上。面前的石桌上置着一口小锅,和川渝地区的鸳鸯锅一样的构造,只是小了很多很多。除了这口锅,还摆放有两个碗和一些燃烧着的红烛,着实奇怪。
更奇怪的是,石桌上还趴着一个白色的身影。
虽然并不明白这里发生了什么,可直觉催促着范无咎,走近些,走近些去看看。
而当他看到那张熟悉的侧脸时,范无咎感觉心中被什么重重抨击了一下。
是必安哥。
即便隔绝了人世,隔绝了生途,他也永远不会忘记必安的模样。
“哥...”
谢必安面色苍白,正紧锁着眉头,额头冒着细密的冷汗,不知是晕过去了还是睡着了。范无咎有些着急,心知谢必安的状态不太对,于是伸出手想要轻拍他的后背弄醒他。可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自己的手竟然直接穿过了谢必安的身体。
范无咎惊愕地看着眼前的一幕半晌,心里泛起了一层苦涩的涟漪。
果然自己已...
强迫自己咽下所有涌上喉头的酸哽,范无咎不得不放弃触碰,改变了方式,开始不断地呼唤着谢必安,试图将他叫醒。
好在,谢必安对自己的呼唤是有反应的。在不懈的努力下,谢必安终于醒了过来。
当谢必安抬起头的时候,范无咎才看清了他此刻的全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