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满意足的时间不超过一个钟头,很快就变得焦躁不安,他那么好看,心性又单纯,遇上恶徒可怎么办。对他的担心盖过了我的坏脾气,我暂时丢掉那点可笑的自尊,在重重的暮色中跑遍每个熟知的角落,最后在一棵寒绯樱底下找到他。他落寞的面容在昏暗路灯的映照下更显凄惶,看到我的出现他也分毫不动,只是怔怔地抱膝坐着。我好声好气地说别闹了,回去吧。他不肯。他失魂落魄地问我之前所说是不是真的。我说当然不是,我闹脾气罢了。他显然已经丧失自信,垂下头去一言不发。最后我像牵一条生病的小狗一样把他牵了回去,替他洗脸,喂他喝水,将他抱到床上安放好。我只转了个身他就坐直了扑上来抱住我,一遍一遍地说着不要离开我,你不准离开我。他的声音有些抖,我不禁有点懊恼自己之前的刻薄,害他这样伤心。
我从背后紧紧搂着他睡了一整夜,清晨发现他的体温不对劲。他发了烧。我从没有过照顾病人的经历,只好照着自己生病时家里阿姨的行动依样画瓢。我去买了些退热的药物,又笨手笨脚地烧水,煮粥给他喝。他迷迷糊糊中叫着妈妈,又叫我的名字。我没法帮他把妈妈找来,只能吻吻他的额头,盼着那里的温度能快点降下来。
他好不容易退烧之后我却累得差点虚脱。半梦半醒之间我感觉到他在抚摸我的脸,问我为什么趴在床前,脸色还这样难看。我打起全部的精神对他说,我告诉你,我之前说不喜欢你其实是真的。
他的手指立即一滞,不用抬头我都可以想象那张漂亮面孔此时能有多么黯淡。
我又继续说,我真不喜欢你,我好像已经爱你爱到不行了,简直都跟你一样笨一样婆婆妈妈了。
他就那样慢慢弯下腰来伏在我身上,长发盖了我一头一脸。半晌嘟嘟囔囔地说,那你以后不要讲那么伤人的话啊,我真的会难过而死的。
从那以后我们虽然还是时常争吵斗架,却默契地再也不提东京。故乡成了一个禁忌,被我们斩钉截铁全无良心地抛在脑后。
只是为了厚待对方。
“晋助你睡了吗?”我那缱绻又略带酸涩的往日回忆被熟悉的温柔声音暂时打断。夜已经很深,他将嗓门压得极低,生怕吵醒别人。
“没有。”我朝着他的方向看过去,模模糊糊的一团黑影子。我突然间心里又一阵钝痛,就好像那年离家出走前看着他面带瘀伤的彷徨模样。
我对他说:“你过来,让我看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