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里森把人类带到了他曾经休息过的岩洞。岩洞干燥隐蔽并且温度适宜,外头海浪的咆哮被隔绝在外。出入口一个隐藏在海底,另一个悬在崖壁的上方,除了春季海鸟会把巢穴建在里头外,唯一陪伴岩洞的便仅是一束投在地面的光。海水被框成圆形的模样,沉静又平和,其余都是坚实平坦的陆地,水分在地上留下的唯一痕迹仅仅只是星星点点泛白的盐霜。莫里森费力地将男人抬上平地,旋即对方干呕与咳嗽的声音就将洞穴塞满了。他跪在地上,用右手肘支撑着颤抖不已的身体,被左手捂住的侧腰有浅红色的液体泊泊流出,他受伤了,混着血液的海水正滴滴答答从军装上流淌而落,在男人身下形成一汪湖泊。

人类呼吸急促,他尝试坐直,背脊斜斜地倚靠在岩石上。头向上扬起,脸隐藏在阴影之间,只给人鱼留了条粗硬的下颚轮廓。胸口剧烈起伏着,染血手指开始解开衣服上圆圆的物体——人类褐色的皮肤上遍布着大大小小的伤口,唯独侧腰上的最为严重,它还是不知疲倦地朝外喷涌着鲜血。

在这样下去他真的会死。

莫里森游到离男人最近的岸沿,双臂施力撑住身体,将厚重的鱼尾从海里甩出来。失去浮力的瞬间,身体仿佛有千斤那么重,人鱼眼前发黑,差点又一次掉回去,不过还好他及时朝边上的空阔地带打了个滚。

地面狠狠与鳞片摩擦着,带起隐隐的疼痛。朦胧在视线里的黑雾终于缓缓散去,人鱼有些狼狈地撑起上身。莫里森自嘲地问自己,为什么会为了某个人类做到这一步——他本可以等眼前的家伙溺亡后再靠近,这样或者还能收集一颗灵魂球给死神——但当他看向对方痛苦的眼底时,同情又占据了上风。

莫里森从背囊里掏出一个螺壳。这是安吉拉留给他的东西,黄色膏体可以让伤口快速愈合,虽然不知道对人类是否有效果,但现在情况紧急,莫里森只能孤注一掷。他把螺壳推到人类身边:“拿去用。”

眼前的男人不为所动,他所做的仅仅只是直勾勾地盯着人鱼而已,连手指都没有抬。月光从上方的缺口里洒进洞穴,透明光亮下漂浮着细小的白色尘埃。莫里森狐疑地又说了一遍,但是对方依旧没有听从。

看来人类无法听懂人鱼的语言,莫里森在心中默默记下这点。他把螺壳拿回手中,示意对方用指尖将膏体刮出,接着又指指男人腰侧的伤口。

这下人类明白了。

他笨拙地把药物擦在伤口上,牙齿紧紧咬合着,仿佛在忍受什么剧烈的疼痛似得。不过很快,创口便像枯萎的珊瑚那样发白、收缩。

血终于止住了。

莫里森把螺壳留在人类的身边,安吉拉制作的药物开始发挥作用,对方只需要在洞穴里静养三天就能完全痊愈。想到这儿莫里森又从背囊里掏出些贝类——虽然数量不多,但对一个受伤虚弱的人类来说已经足够了。

一切都完成之后,人鱼将蓝色尾鳍浸入海中。正准备离开洞穴时,人类冷不防地抓住了他的手臂。英俊的男人跪在人鱼面前,滚烫手心好似暗藏在礁石地下的陷阱铁齿,力道之大一时使得莫里森忘记了挣扎。

好在人类旋即就松开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