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停没注意他语气神态的异样,只缓缓伸手触向他脖颈上结痂的抓伤。严峫感受到指尖细腻微凉,觉得自该处至脖颈僵劲不能动,浑身上下都有点不自在,但又似乎并不是那种真正意义上的不自在,而是如同细微电流贴着皮肤向上,严峫下意识把肩膀向上抬起一躲:“干什么干什么,有事说事别动手动脚!”

“……”江停有些无奈地看着他,旋即收回手:“你脖子……疼么?”

严峫不明所以摇了摇头:“我又没落枕。”

“不是,”江停无语,指了下自己的脖子:“我说你这里的抓伤,疼么?”

严峫闻言一乐,风卷残云般喝完碗里的残粥,又端起江停饭碗把碗底剩那一点吃了,拿着两人空碗站起身回答说:“当时就没什么感觉,早忘了,你甭操心这些,吃完了赶紧换衣服去,我记得第一节 就是你的课吧?”

江停望向水槽边,看着那人背影时目光微动,只轻轻“嗯”了声,随后再没说什么,起身拿着平板回了卧室——其实与其说着急不如说是压力大,放眼建宁一高,省级优秀教师总共六人,而年龄不足35岁的也只有他一人,青年教师中更可谓凤毛麟角。每次省市评比学校必定把他推出来,教学之外无形中带来额外压力。就拿最近几天来说,准备公开课和期末复习令他连续失眠近一周,家校两点一线忙得连轴转,根本无暇关心自己公寓的修整进度,全靠严峫派人每日盯着,也就不必分心在此。

此刻他打开衣柜,拿出浅灰色双面呢大衣换好,将桌面笔记教案平板一一装进背包里,随后拎着上方把手走出客卧带上了门:“走吗?我好了。”

严峫也恰巧走出,习惯性往他双肩包侧面口袋看了眼,随即微微摇头,擦着他肩膀重新推开了客卧的门。

“哎你……”

江停话音未落,只见严峫走出来,手里拎着他的保温杯晃了晃:“可见你忙到什么程度了,一个保温杯精连自己的本体都忘了带。”

江停耳梢微红,伸手正欲夺过时,严峫的手忽然举得更高,七厘米的身高差在此时显得更加悬殊,严峫唇角含着笑,下巴向前一送:“换鞋去,给你也没时间接水,等到学校我接了给送你班上去。”

江停没时间跟他玩你追我打的游戏,由着他拿在手里走到玄关换鞋去了。

由于出发得早,车行一路畅通,不同于以往的是严峫为了让江老师没有干扰地熟悉开场白和上课流程并没有开广播,上班路上少了流行音乐和路况提醒,唯有江停刻意放轻的声音萦绕耳边:“各位同学早上好,昨天的课上我们认识了圆锥曲线,基本掌握了椭圆的定义、标准方程和几何性质,今天这节课我们继续往下学习双曲线,在课程开始之前,先请大家思考以下几个问题——”

其实在此严峫几乎没近距离见过江停上课的样子,最多是兴冲冲去操场等着七班学生出来上课等到一团空气,之后憋着满腔质问上楼直奔高二教室,多数情况下能看见江停站在讲台上讲课,但也从没听得如此清晰。等红绿灯的时候他用余光瞥了眼江停,只见他低头看着手中教案神色淡然,双唇略微阖动,侧面轮廓美好如昨,声音却比之平素更加清越自信。他就这样一直听着,直到身后忽然传来几声短促鸣笛,这才发现红灯已过,又向前方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