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像只无头苍蝇乱窜,慌乱之中,下意识地去了杨姑娘的闺房。

淑贵妃的转世安安稳稳睡在床榻,李承泽见了,方才忍不住的眼泪便淌了下来。或是在自己的喜酒上喝了个不醉不归,或是仍然对光明正大上街走走看看抱有幻想,又或是真的想再见一面母妃,他胆怯了。

他的确不想杀范闲,但他也不想再做任何人的棋子,范闲又一次触了他的底线。他暗暗发誓,他要留着那颗肮脏的心脏,必须永远只能由他留着。

后肩隐隐作痛,李承泽懒得再管了,在母妃面前敞开了心扉抱着凳脚静静流泪。

他与淑贵妃生前并不亲近,比起自己,母亲仿佛更喜欢书册。本是母慈子孝,却在李承泽参与夺嫡后,两人变得不即不离,直到离世,也没能好好说上几句话。

往事莫再提,叩首断旧情。

李承泽掐断眼泪,跪地,朝着杨姑娘以头抢地重重三击。

一跪地,还了十月怀胎之苦,二磕头,尝了冷宫寂寞之寒,三叩首,清了不肖子孙之罪。

他留下一地怅然若失,未留下任何只言片语。

范闲知道自己在池底。他的眼泪一直在流,溶在水里散了没了,难辨真假。血染红了水塘一角,喉咙生疼得发不出任何声音。他知晓自己并非一个圣人,只不过一个俗人,何德何能飞升在位,还同前世的人纠缠不清。这下真切体会了窒息的感觉,便知再好的掩饰和虚伪,在水里都会无所遮掩。

他像是在做梦,梦里,那个常光脚的厉鬼不假思索跳下了水塘,他游向自己,奋不顾身地抓着自己的肩膀往岸上去。

他被那个厉鬼救上了岸,对方似乎很担心他的伤口,对着他破烂不堪的胸口发呆了许久。

这可是他爱情的徽章,差点被鬼掏心的五个鬼爪印记,范闲一拉衣服,舍不得让旁人看走了。

范闲视线模糊,只觉得对方的眉眼有那么一点像心上人,愧疚的眼泪就滚了下来。

李承泽的喜魄告诉了他,说喜欢,也没那么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