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渐暗下来,白日赶集的摊子纷纷撤下来,轮到夜市登场。李承泽一转念,索性去了杨府,找了处屋顶坐在那里吃点心。杨府被他和范闲昨夜一闹,全府皆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什么新姑爷逃婚了,小姐睡了一夜全然不记得新姑爷的样子,类似的八卦瞬时传遍了府里府外。

李承泽手上端着的仍是那日范闲给自己买的红糖年糕,他咬了一口,味道没变,入口即化,只是心境有些变了。他无聊地听着街头巷尾对昨夜神乎其神婚礼的讨论,见杨府附近并未有人有性命之忧,杨姑娘今日更是恢复得生龙活虎,想着范闲果然没有骗他,踏金印的确是个神武。见杨府无恙,他也舒坦了。

他心中一边咒骂范闲强迫他下了印,一边又感谢范闲帮助他下了印,耷拉着脑袋瞧着今天的落日,不知道怎的连太阳都艳丽了不少。

李承泽嘴里嚼着年糕,品着舌苔上的甜味儿忽然胸口一阵暖意,整个身体不可遏制地向前一抽,后肩落印的合欢花迸发出一阵黑色怨气,难受得他停下了筷子。李承泽只觉得身体从头到脚被力量充沛,汹涌得快要溢出来了。

手中的年糕碗哐嘡一声落地,胸口像是燃了一团火,李承泽暗道不对劲,一个漂亮的翻身下了屋檐,杨府人来人往,不是藏身之处,他见后院中仍挂了红布头的桂花树,利索地一蹬脚,将自己藏在了桂花树冠上。

他下意识驱动了腰上的捆仙锁,那傻绳子见他不舒服,在身边寒虚问暖、点头哈腰。李承泽见了心烦,不知怎的脱口一句:“去找范闲。”

直到那绳子消失在了落日的暮色里,李承泽还扯着胸口的衣襟黯然失色,暗骂自己娇弱多事,好不容易独自出来溜达一圈,找那家伙干嘛。

被捆仙锁绑来时,范闲还有些不明所以,自己正躺在床上为李承泽的事情发呆,反反复复思考自己对那人的情感,这根叛变自己多时的绳子突然出现,二话不说把自己捆了个紧实,五花大绑丢到了一棵桂花树下。

范闲怎么瞧这儿怎么眼熟,心道这不是杨府吗,一声“范闲”就把他拉回了现实。范闲左右张望,不见人影,正纳闷,又是一声“抬头”钻入耳蜗。

他抬头,梦如初醒,不禁暗骂李承泽又是犯了什么毛病,是受了自己哀魄的影响想在树上安家了吗?这杀身鬼已经完全没了要杀人的样子,恢复了大人姿态,一双长腿光;[];/裸地挂在树梢头,整个人裹在昨日婚宴留下的大红布头里,长发半披,害羞遮掩着自己的身体,局促地坐在树梢,神色慌张又胆怯。

范闲吞咽了口水,努力摆平心态,心道还好杨家后院来人不多,一鬼这副打扮坐在自家树冠上,岂不是天下奇闻。

“殿下,您这是干嘛?”范闲甚至怀疑李承泽是故意考验自己的耐力来了,这可真舍得下血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