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向卧室门,掀开密码锁罩,输入了自己的生日,滴滴声后,门开了。

陆东植有点想笑。他想起昨晚跟徐志勋一起掉进了泳池,对方还坚持在他背上写字,在写到密码是自己生日的时候,可能是被自己那种看傻子的眼神刺激到了,居然气到出了声:“是啦!我就是头脑简单!有什么问题吗!”说完就一脸惊恐地捂住了嘴。

而自己伸手去揉了揉对方卷发湿成一绺一绺的头顶:“哎哟,我们志勋,头脑简单,四肢也不发达,以后可怎么办哦。”

徐志勋气得拿手指夹住了他两片嘴唇,看他没办法说话,两颊鼓得像河豚,又笑了起来。长长的眼尾,一笑勾起,像白面狐狸。

卧室里有一张两米多的大床,陆东植把床垫挪开,床板掀起,露出下面的码得整整齐齐的十几个密码箱。

他打开了其中一个,取出一叠旧钞,拿在手中拨动。

不太响亮但连续的“pupupupupu……”声听在耳中很美妙。五万,五万,又五万……

晚上十一点,又是月黑风高,适合做一些见不得人的事情。

张七星将车停在拆迁区外的十字路口,松了松领带,看向陆东植,仿佛从来没认识过他。

刘海和卷发被剪短到几乎贴服头皮,染回黑色,露出大半额头后,那两条浓黑又尖锐的眉毛以及狭长的丹凤眼、过于挺拔的鼻梁是如此引人注目,再加上瘦长的下颚角……这人一看就是做大恶的好材料。

大恶人还披了一身好皮——立领深灰色半长款大衣包裹着深蓝色西装外套、擦得能照出人影的黑色尖头皮鞋。

衣冠禽兽大概就是这样?张七星不合时宜地想。

大哥说要重操旧业。他信了。

外表稳如老狗,内心慌得一笔,就是陆东植的现状。他穿的,是徐志勋早早搭好备在衣橱里的,现在要去见的,是徐志勋描述的杀人不眨眼的狠角色,狠角色身后还有无数爪牙,他怀疑今晚能不能带着张七星活着回去。

深吸一口气,他推开车门,踏上那条铺着细碎小石子的路。路的两边原本是田地,秋收早就过去,现在都是枯黄的乱草。希望我和张七星别被埋在下面,变成下一批农作物的肥料。

张七星紧紧抱着两个沉甸甸的密码箱,跟在他身后,左顾右盼,神情紧张,生怕从暗处窜出几条大汉,夺走箱子。

大哥说了,这里面是全家人——包括他张七星在内的保命钱。

再往前走一点,进了巷子就没有路灯了,陆东植放缓脚步。他清了清喉咙,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七星,别抱着,拎着吧,很沉。”要不是为了在黑医面前装大哥,他其实很过意不去,想自己也拎一个的。

“啊,哦,好的。”张七星早就手酸了,闻言将两只箱子放到地上,甩了甩手。

就在此时,巷子里的一户人家忽然亮起了灯。这唯一的光源把两人吓了一跳,张七星连忙把两只箱子又拎了起来,陆东植把手伸进怀里——那里有一把枪。

这户人家的灯像是一个信号,整条巷子里的住户都亮起了灯,无数颗脑袋探出来——窗户缝里、门缝里、屋塔房天台后……

在看到来者拎着的箱子后,有人嘴里喃喃着“这么晚了还有生意”把头缩了回去。

巷子里的灯一户接一户地灭了,最后只剩下最初亮起的那一户。这是黑暗里唯一的指引。

陆东植松开掏枪的手,看着那处光,站了大概有一分钟,才又迈开了步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