库洛洛用一种充满探究的表情看着我。
这个表情我似乎在哪里见到过,那天我第一次在梦里见到库洛洛·鲁西鲁,他为了证明自己的观点,踩死了一只蚯蚓。
我似乎听到了自己即将发出的声音,但是我没有声带,我是怎么发出这个声音的呢?我听见自己那半卡在喉咙里的呼声,然后我看到了闪光,小镇的平静被突然打破,静谧中突然的爆破声和我没能发出来的声音混杂在一起,河对面燃起了火光,一时间到处都是慌乱逃窜和放声尖叫的人群,我发现自己逆着人流的方向过了河,库洛洛缓缓跟在我身后,原先坐着我的家人的地方现在只剩下了几具焦黑的尸体。
远处,传来了警车的鸣笛声。
我蹲下,想拾起其中一人的手,但是我的手直直地穿过了他的身体,就好像我们之中有一个是真实的,有一个是虚幻的,而虚幻永远无法触及真实。
我喜欢库洛洛·鲁西鲁。
库洛洛是个真实的人,不是存在于我梦中的角色,他把我从暗无天日的牢狱中解救了出来,虽然他的名字有点奇怪,但是他的眼睛很好看,声音很好听,而且,他从来没有对着我做出过一次嫌弃的表情。
这一点连我的家人都做不到。
但是我的家人也死了。
我们都是被库洛洛·鲁西鲁杀死的。
库洛洛站在我的旁边,我能感觉到他的视线停留在我的身上,研究我现在的反应,我知道我已经死了,我不再拥有□□,这意味着人类情绪激动的时候条件反射式产生的生理性盐水并不会出现在我的身上,但是我感觉好像有什么湿乎乎的东西糊在我的脸上。
“你在哭。”库洛洛说,他用的是肯定句。虽然我不知道他凭什么判断一个幽灵是否在哭泣。
人类对杀戮有着两种极端的情感。这枚硬币的两面,一边写着厌恶,一边写着热爱,人的道德会被这两种截然相反的冲动撕扯成碎片。
更早的时候人对谋杀并没有像现在这样排斥,一言不合拔刀相向也是很正常的事情,杀戮是自然赋予我们的本能,但慈爱也是,两者都是种群赖以生存的工具。
就像,我们吃下肚的,还有我们自己,也不过都是一堆物质一样。
但是库洛洛却两种都没有,他既不厌恶也不热爱,这份杀戮对于他来讲只是一个实现目的的手段,他杀掉我,杀掉我的家人时,就像是在做一个研究,眼中留下的只有好奇。
像孩童一样残忍的好奇心。
知识藏在邪恶的蛇果中,好奇的人类将它服下,当第一次智慧的曙光降临世间,人便再也停不下探索的脚步,知识是无可回避的,它只能推进、推进、再推进,前方是一片无人知晓的迷雾。
然后,我眼前的景象开始变换,仿佛按下了倒退键一样,炸毁的人和房屋恢复如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