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胸腔起伏越来越弱,也不知听没听见扶绪的话。就在她提起聿潜时,他的眼皮缓缓地阖上了。
扶绪慌忙地查看他的脉搏,他的脉跳得弱且缓,整个人似乎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了。她忙托着他的脸,为他渡了一口仙气。
他的唇冰凉,就像她年幼时偷跑去南冥雪山,尝到的第一口雪。
他的气息微弱到她几乎感受不到,也顾不得再咂磨他的唇是什么感觉。她正待再为他输仙力,就觉着后脑勺被拍了一下。
居然有人无声无息地贴近了她身后?
是她警惕性太低,还是来人法力太高?
扶绪如临大敌地回过头,见到来者面容的那一刻,她震惊地睁大了眼睛。
***
聿潜右手紧紧地按住腹部,拖着腿,缓缓行走在茂密葱郁的树林中。
灰色的衣袍前襟早已经被血浸透,下摆也是被血染得斑驳,却仍有鲜血从他指缝间淌出,顺着他的手背,一滴一滴落在地上。
走得还不远,他却再也没有了前行的力气。
一把撑住身旁的树,吐出一口血。整个人脱力般的倚靠着树干,慢慢滑下去。
身体愈发冷,伤口仍在汩汩流血,他却仿佛自暴自弃地闭上了眼睛,任由不算温暖的阳光洒在他冰冷的眼皮上、洒在他麻木的伤口上。
如果就这么死了,算不算解脱?
天作孽——他在脑海中突然跳出这么一个词时,不由得笑了——他真正作孽的时候,从未遭到过报应;而他每每有了当个好妖的念头,就没有好下场。
父亲、姨母、舅舅、凤君、战神……以及那个将他带走,传授他功法,最后却死在他手上的神。
他们的面容在他眼前一一划过,许多被他刻意遗忘了的事情也如潮水般涌入他的脑海。
太阳穴阵阵疼痛,他皱了皱眉。
每每在他回想小时候的事情时,都会这般头痛欲裂。
算了——他疲惫地想,总之都是过去的事了。那些他做过的事、伤害过的人,都已经过去了。
顺着树干倒下去,他将身体蜷起来,安静地躺在树下。
不知过了多久,他的眼皮再也感受不到太阳的温度,昏昏沉沉即将失去意识之际,突然,他听见了脚步声。
脚步声渐行渐近,明显是朝他而来。聿潜强打起精神,手指微动,在指尖捏了个诀。
来人脚步既轻又快,该是个女子。
那女子走到他身边,俯下|身,轻轻推了他一把:“哎?你怎么样?”
她的声音就仿佛六月的小雨,泠泠盈耳。
见他不动,她有些急了。放下肩上背的东西,把他扶到怀里,探了探他的鼻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