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母的墓碑位在墓园的重要位置,莹白光润,材质一看便知非凡,上面除却她的名讳之外,便是她的遗照。赦生跟着黛玉,将带来的尚沾染着露气水光的白菊放在了墓碑前,不动声色的偷瞟了墓碑上的遗像一眼。那是一张慈和的老人的脸,虽然老态毕现,可鼻梁、眼窝、眉骨、脸型的骨骼生得极美,肤色雪白,不难猜出这位老妇青春鼎盛之时是一位何等清艳不可方物的美人——黛玉的鼻子和嘴唇真是像极了她。

“外祖母,玉儿来看您了。”黛玉轻声说着,顿了顿,指了指立在自己身旁的赦生,一如所有带男友见家长的少女一般,玉白的脸容上浮出些许绯色,忸怩的小女儿态,“他是赦生……银鍠赦生。”

“玉儿觉得,有必要带他来让您见见。”

赦生应声向着贾母的遗像鞠了一躬,沉声道:“初次见面,晚辈从不喜说多余的话——我会照顾好令外孙女的。”

哪有这样说话冒失的?竟不像是见长辈,像是黑道恶少上门抢亲!若是外祖母还活着,被他这么直愣愣的一放话,不气得喊保安把他打出去才怪!黛玉无奈而笑,对着墓碑絮絮的道:“赦生平素说话就直来直去,您可不要往心里去,不然有多少气都不够生呢……”说着还小小的白了赦生一眼。

相识以来,赦生还是头一回看到黛玉露出如此鲜活而娇俏的情态,仿佛是一个被家里的长辈们宠坏了的小女孩,身披万千宠爱,娇滴滴的如同稀世的明珠,染着露水的初绽的蓓蕾一般,在自己最信赖的长辈面前肆意的撒着娇。

黛玉对她的外祖母的感情,比他所认知的还要深厚许多。

“不过,他再能惹您生气,也比不上我当初的……”她有些心虚的笑着,隔了些许的距离,以手摩挲着、临摹着外祖母熟悉的面容。

如今想来,她兴许从来都算不得个让人省心的孩子。

起初,因着毫不顾忌大人们心底的弯弯绕绕,宝玉拉着她就跑去见了外祖母,祖孙二人相认时惟有痛哭,黛玉当时才意识到,两位舅舅居然将她被接来贾家抚养的消息完全瞒了下来,只预备着让她当个被悄悄养在角落里的破落户亲戚。不光如此,甚至连她的母亲贾敏飞船失事、父亲林如海失踪的消息,他们也一并对内封锁,将贾母完全蒙在了鼓里。

当年贾敏不肯服从贾母安排的家族联姻,执意嫁给曾为自己师长的林如海,母女二人一般倔强而说一不二的脾气对撞,贾母一怒之下便与贾敏断绝了母女关系。后来这些年亦是狠着心,不肯去听有关于女儿的任何消息,但这并不代表她会任由两个没心肝的儿子这样作践自己幼女的遗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