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冥之中,她感觉到有人正站在门后看她。
黛玉的视野霎时抽离至半空,她望着下方,一边是镜前莞尔浅笑的身着婚纱的妙若星华的自己,一边是站在门外的一身温润宝蓝、发梢和指尖还在往下滴水、脸庞还有些浮肿的宝玉。她没有动弹,下方的自己与宝玉也没有动弹,但微妙的,他们都感知到了彼此的存在。
有些话,昔日不曾言明。渐行渐远之间,便彻底失去了明言的意义。只是记得那时正年少,你爱谈天我爱笑。并肩坐在花树下,风在林梢鸟在叫。不知怎样睡着了,梦里花落知多少……
天荒地老的静默中,终是宝玉先动了。他往在妆台旁的花瓶里插上了一朵绯红的玫瑰,侧头,用口型对她说:“你要幸福。”
雪白的头纱下,黛玉的眼角泛起了细碎的泪光。她望着宝玉被水浸成深色的衣襟,望着他胸前的徽章,望着他瞳孔浑浊得辨不清影像的眼睛,望着他头也不回的离开。
她当然要幸福,她没有理由不幸福。
黛玉豁然惊醒,迅速坐起,心底被惆怅与惊恐填充得快要炸开。
那枚徽章的款式……她见过!在母亲的首饰盒里!那个首饰盒明明确多年前便被她封存在地下室,以免睹物思人、徒增伤心。她为什么会梦见已故的宝玉别着她的母亲、他的亲姑姑的徽章来向她告别?
不对,仔细想想,两枚徽章上含义莫名的复杂图案还是有着微妙的差别的。可她为什么会将宝玉与这被她遗忘在记忆深渊已久的母亲的遗物在梦中联系在一起?
她只觉得头痛欲裂,不由揉了揉额角。有淡淡的花香飘飘渺渺的沁来,以清宜幽芳的气息抚平了她的不适。黛玉放松了些许,忽然意识到了不对,骤然望向花香飘来的所在。
不远处的独座小桌上供着的花瓶中,粉白黛绿的芙蓉经半夜放置,已失去了些许鲜灵,独有一朵绯红的玫瑰花夹在中央,虚幻而烂漫的盛开着。
四小姐顺利找回的消息很快让动力全开的朝露之城又重新恢复了以往的清冷莫测。她在急救室里清醒已是三天后,知晓这一消息后,吞佛以工作忙为借口拒绝了黥武一同去给小妹探病的邀请,一如既往的在各项或大或小的事务中有条有理却一刻不停的连轴转着。只要想做,事情总是一件接着一件的。
等到最后一份文件发出去,户外穹灯模拟的光线已到了中夜。他吃完了工作餐,忽然想喝上两杯。首选自然是怀薰送的那两瓮寒潭清,这位非专业酿酒师在酿酒上的造诣向来受知情人士的一致推崇。但吞佛收到后便被它们封到了机密文件柜里,一辈子都不打算开封。想要喝点酒精饮料的冲动一波一波的冲击着他那理智过分的神经,人在深夜时情绪难免会朦胧几分,是以他犹豫片刻后,还是走向了酒柜。
酒柜所提供的酒品囊括了系统所收录的所有口味,虽然机器合成的味道难免刻板,但对于此时只需要酒精的吞佛而言,足够了。
“星之紫。”他说道。
酒柜一动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