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毕竟是个与现在截然不同的时代。我和绝大多数人一样,没有改变命运的能力。
“我很幸运,虽然每年都会染上瘟疫,但总能自己康复过来。所以到最后,我成了孤儿院里少数几个年纪最大的孩子之一,常常帮着理事照顾那些年纪比我小的孩子。”又瞥见椰肉排骨汤的做法,我想了想,还是在菜名边打上勾,再翻到前一页,去掉海带排骨汤,“不过这也是件让人难过的事。因为他们多数都捱不过春季。我们相处的时间,通常不会超过一年。”
刚好瞥见页脚颜色漂亮的腌萝卜,我便抬头问他:“您喜欢腌萝卜吗?可能会有点酸。”
他正撑着下巴拿眼角看我,刚听完菜名就皱了皱眉头,拒绝得十分干脆:“不要。”
我忍不住一笑,低下头翻开下一页,“当时整个西西里岛都非常贫困,神职人员的生活也很拮据,教会没有足够的资金把孩子们的遗体葬进墓园。因此我们只能把他们的遗体抛到山头,在寝室的墙上写下他们的名字,代替墓碑。”
有时也会抱着更小的孩子,让他们写下亲人的名字。起初每写一划都会掉眼泪,后来泪腺渐渐麻木,终于哪怕是在背着他们的遗体上山时,也不再哭出来。我曾经想要记住每一个名字对应的脸孔,最后却还是避免不了记忆的淡退,一切决心都成了徒劳。
明明被遗忘才是更叫人难过的事,那时却已经不会再哭了。
“一年年过去,四面墙上都写满了名字。我以为我这辈子就会这样过下去,直到阿诺德先生出现在孤儿院的那天。”合上菜谱,我抬起头看向云雀恭弥的眼睛,的确又通过那张相似的脸,看到了当初的阿诺德先生,“我第一眼看到他的时候就感觉得到,他和我身边的每个人都不同。不仅仅是像那些富人一样拥有金钱和地位,阿诺德先生虽然看上去沉稳内敛,但掩盖不了那种独特的气质……我想那是强者的气质。”
后来就像我感觉到的,他不仅是个强者,还改变了我的命运。
转头望向窗外更远的地方,天际广袤,难得不见半点云彩,蓝得十分纯粹。恍惚便记起阿诺德先生带我离开孤儿院的那天早晨,我悄悄亲吻了每个尚在熟睡的孩子,最后抚摸了一次那四面写满名字的墙,然后悄声离开。也许那个时候我就知道,我不会再回到那里。与其清醒地同他们道别,不如吝啬一句“再见”。
“对于我来说,阿诺德先生就像上帝。他教会了我该怎样生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