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没错……”强尼颔了颔首,这时火车已经再次开动,他猜测她已经失去了杀他的最佳时机,但他并不放心,他扫了眼仍旧指着自己的黑洞洞的枪口,继续道:“在那之后,我们还一直保持着信件来往,我知道后来你还有了个弟弟,他叫做塞利,比你小四岁。可是从一八六一年……也就是你七岁那年开始,我就再也没有收到过你父亲的来信了——直到七年前,我听一个从西西里回来的朋友说,你们一家人都……”
说到这里,他停下来,抿了抿唇,“你该明白我见到你的时候有多吃惊。我以为这是个阴谋,以为你是冒名顶替的家伙。”
火车平稳地行进,车轮压过轨道,轻轻摇晃的时候发出咯噔咯噔节奏缓慢的撞击声。车厢尽头传来检票员的脚步声。
强尼看到卡列琳收下枪,把它塞回了长靴里。他见状吁了口气。
“我只想知道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而在那之后你又去了哪里,卡列琳。”抬手擦去额头上的冷汗,他缓了缓气,以看待晚辈的眼光和蔼而庄重地望向她的双眼,“能告诉我吗?”
褐发少女抬起头来。火车驶进一条隧道,本就光线昏暗的车厢顿时陷入一片阒黑之中。
无边的墨色吞没了她的表情。
离开福罗伦萨一周后,卡列琳与强尼顺利返回了这里。他们抵达福罗伦萨时刚好是中午,因此一起吃完了午餐便直接赶往工厂。车间的生产工作一如往常有条不紊地进行,强尼跟着卡列琳来到二楼的办公室,正打算向科扎特详细报告这次的考察结果,却没想到刚推开门就看到屋子里坐着的并非那个他们熟悉的红发少年,而是艾迪尔海德跟朱里·费达。
艾迪尔海德坐在那张办公桌后头,在他们开门的前一刻正拧着眉头看着朱里,朱里也一手按着头顶的礼帽一手撑在桌前,微微前倾着身子,以少见的咄咄逼人的姿势同她对视。两人像是在为什么问题僵持着,听到开门声,才不约而同地转过脸来看向门口。
“海德?朱里?”尚且手握门把的卡列琳眯起了眼睛,来回审视了他们一眼,“为什么是你们在这里?科扎特呢?”
“卡列琳……”他们二人相互看了看,最终是朱里站直了身,恢复以往嬉皮笑脸的神态,走上前勾住卡列琳的肩将她揽进屋来,“你们刚从罗马回来吧?真是辛苦了~我刚好有事要告诉你哟,我可爱的卡列琳~抱歉能先回避一下吗,强尼先生?”
“当然,”强尼快速瞥了卡列琳一眼,“那我先回去车间工作。”
这样说着,他退出办公室,还不忘礼貌地关上了门。门外传来他踩着铁梯下楼的声音。
等到他的脚步声逐渐远去,卡列琳才掰开朱里还搭在她肩上的手:“出了什么事?”
“科扎特出事了,卡列琳。”办公桌后的艾迪尔海德深吸一口气答道,她的脸色惨白,声音听上去有点儿发抖,可她没有回避褐发少女的视线,她咬了咬下唇,竭力地吐出完整的句子——“四天前,博尔恩公爵的矿洞突然发生了坍陷,有一半的矿工被埋在了里面——科扎特去那里察看采掘情况,所以也……”
卡列琳收拢了眉心,就好像听不懂她在说什么似的,不可置信地紧锁着眉头望着她。这样的神情出现在卡列琳脸上,霎时间让艾迪尔海德受到了惊吓。她睁大双眼与褐发少女相视,半张着嘴,再发不出一个音节。
发觉艾迪尔海德已被震住,朱里咬咬牙,沉声接上她的话:
“博尔恩第一时间封锁了消息,为了不制造大动静甚至没有告知政府开展救援行动,他简直疯了。海德去质问他这件事情,结果差点因此被他囚禁起来。他还威胁她如果敢把这件事透露出去,他就会对她的家人不利。现在可好,就连报社都不敢有动作。”
卡列琳看向了他。
“你的意思是,”她启唇,语气听起来比他们想象的要镇静得多,只是眉头始终紧蹙,就像在借此克制着情绪:“从矿洞坍陷到现在——都没有人去进行救援?”
“博尔恩有派私工尝试着搜寻幸存者,但是……”
“没有人去通知izuno吗?”打断朱里的话,卡列琳问他。
“那也得有办法见到他,”办公室内忽而响起另一个声音——门旁一阵靛色的烟雾凭空喷薄,聚拢成模糊的人形,而后进一步幻化成了穿着黑色长袍的年轻女人的模样。那是朱里的表姐嫚蒙。她抖了抖长袍宽大的衣袖,伸出右手的食指来点了点自己绛紫色的薄唇,掩盖不了嘴边嫌恶的弧度:“博尔恩那个滑头甚至不惜派出了术士,就连我都时时刻刻在被博尔恩的人监视着——你认为我们能有什么法子?”
“是的,没错……”强尼颔了颔首,这时火车已经再次开动,他猜测她已经失去了杀他的最佳时机,但他并不放心,他扫了眼仍旧指着自己的黑洞洞的枪口,继续道:“在那之后,我们还一直保持着信件来往,我知道后来你还有了个弟弟,他叫做塞利,比你小四岁。可是从一八六一年……也就是你七岁那年开始,我就再也没有收到过你父亲的来信了——直到七年前,我听一个从西西里回来的朋友说,你们一家人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