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氏心里颇有些不耐,这个小姑子未免太拎不清了些。你们家里是个什么情况自己难道不知?没头没脑地往盐道上撞, 若出了乱子,指着你两个哥哥再来收拾吗?
凤姐儿笑道:“姑妈不知,爹爹如今刚来,这里的人都盯着他呢。如今爹爹正等着有个什么事撞到他手里,他好立个威, 您这会子来说这个,他必定要驳的。”
薛太太道:“你还小, 懂些什么!咱们都是自家人,这也不是什么大事,有什么可驳的?嫂子也太老实了,不过是叫你白废句话, 就不敢。
原本你们若不来, 我是打算往扬州去一趟的,贾家妹子嫁的那林探花如今正在扬州任巡盐御史呢,去找她又近,又是专管这个的。只是我想着咱们到底是一家子, 若不来找你们便先去问别人, 倒显得我眼里没有你们。”
噎得张氏竟无话可说。
宝钗笑道:“妈是跟舅舅亲近,想着也借这个来看舅舅舅母呢。”
张氏便道:“难为你想着, 这么大老远的过来。家里院子已收拾好了,可能住几天?”
薛太太道:“因是随采买的船过来的,也不便多住,过几日他们从杭州过来接,也不过七八日的工夫。”又道,“到晚间哥哥回来,我自跟他说,嫂子也不必为难,只作不知就是了。”
张氏时隔多年又见识了她这位小姑子自说自话的本事,只得苦笑不得地转移话题道:“怎么林大人如今到了扬州任上了?”
薛太太道:“也没几年。哎,敏妹子也是可怜。她头些年一直没生养,林大人家里又是几代单传,总不能为了她倒断了根苗,因此纳了好几房妾。可就是这几房妾一直也没得个一儿半女的。
你说也是巧了,那年她这里刚诊着有孕,家里一位妾室也说有了,还比她月份大。亏得最后都是生的姐儿,这要是生了个庶长子出来,真是怄也怄死了!
她家里这个庶女,年纪虽小,一肚子的主意,听说极得林大人喜爱。我看呐,也不是个省心的。她那亲生的女儿生得又弱,也不知往后是个什么情形!唉!”
凤姐儿一直倒不知道还有这一桩公案,现下听了心里总觉得不对。那林家怎么是两个女儿?不是一个吗?想罢又惊了一回,怎么又觉得熟悉了,按说也不是前世故人才对呀。
她这里发呆,那边薛太太又道:“这回又有孕呢,生个哥儿才好。”
张氏也道:“正是,她子嗣上也太艰难了。前些年我还没怀凤姐儿时,也不知吃了多少苦药汤子,拜了多少佛!她比我还要难些,家里也不清净,心里不定怎么急呢!”
凤姐儿跟薛蟠和宝钗说话:“都念些什么书啊?”
薛蟠笑嘻嘻道:“凤姐姐跟我妈一样,动不动就问念书的事,别老问这个,念书有什么趣儿。”
宝钗笑道:“不过是些《女则》《女训》的,明白些道理罢了。姐姐在家都干什么?”
凤姐儿便道:“左不过是那些事,常日里也是无聊。如今你来了,正好跟我一处说说话。”
宝钗道:“姐姐不嫌我粗笨,咱们倒可一处做些针线,姐姐也指点指点我。”
张氏听了笑道:“你快别臊着你姐姐了。她还指点你?现在啊,是她认得针线,针线不认得她了!”
薛太太也笑道:“咱们又不是那等小门小户的,指着娘们儿做这点子针线养家糊口,不做就不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