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氏啐道:“呸!他也不看看自己什么德行,配得上配不上我闺女!”

凤姐儿本也心绪难平,她自后世而来,虽知此时男女婚嫁与后来不同,只是看着爹娘恩爱相得,心中不免也有些期盼。自她记起前事,从无一刻想到会像那书中一样嫁给贾琏。

纵然她还记得幼年的情分,也记得那几年来自京中的许多问候,只是这些都不值得她去冒搭上自己一生的险。

只是情势如此。

她甚至想过偷偷随船出海,外头山高水阔,谁能奈她如何呢。然而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她便知这是痴人说梦,且不说此行风险,单说她若抗旨逃走,这一大家子,甚至连京中的叔叔婶婶都得被连累,若是惹得雷霆震怒,连金陵族人也难保。

她记得前世之人总爱说“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中”,可此时她才明白,不是的,命运它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你只能在它手心里挣扎。

王家连日气氛低迷,便有那不明事理的丫头婆子私下里嚼舌头:“这是多大的荣耀,怎么倒弄得死了娘一般。”

说这话的婆子乃是到了明州后买的,当时见她打扮得干净利整便留下了,只是因她新来,便放在花园洒扫上先看着。

谁知那婆子原是个小官家的妾室,因那官儿犯了事,女眷一并都发卖了,她辗转几个地方,倒被卖到了这里。她心里总还记着自己风光的那几年,那等人家家里也没有个规矩礼法,她倒比正头太太过得还滋润,一朝成了奴仆,心里便生出一股怨气,她原也不是什么心胸宽广之人,一来二去便愈发地刻薄。平日里也没人愿意跟她说话。

她这里议论主家议论得高兴,却不妨被个小丫头听去,那小丫头与福满颇好,忙去告诉了福满。

福满这一气,原地转了几圈找了根鸡毛掸子,带着那小丫头气势汹汹便去找那婆子算账去了。

平儿从外头进来,冷不防见她带着人急匆匆往外跑,被唬了一跳,忙叫:“这是去哪?”

福满也不回话,闷头往前跑。这里平儿便拉着康儿问:“这是怎么了?她这又是谁惹她了?”

康儿笑道:“谁知道她,就是块爆碳!才刚那小丫头子来找她,两人嘀嘀咕咕说了半天,这不,福满就抄家伙跑了。”

平儿道:“可别再闹出什么事儿,这几日主子们心里都不大好。”说罢也往外跑。

康儿见此,只得跟着过去,还道:“不过是她们小丫头们闹些脾气,姐姐不用着急。”

平儿也不答话,又转过一重山坡,便听见那边吵吵嚷嚷,平儿忙跑过去。

福满正拿着鸡毛掸子打人:“叫你乱说话!你个什么人物,居然议论起主子来了!叫你胡说!叫你胡说!”

那婆子先还高声叫骂:“你是个什么东西,也拿自己当碟子菜!我说什么了!”又伸手去撕扯福满的头发。

福满乃是猎户人家的女儿,生了一把子好力气,身手也灵活。脚下不过略挪了几步就把那婆子闪了一个跟头,顺势骑在那婆子身上,两只手胡乱打:“叫你嘴里不干不净!叫你欠打!”

那婆子到底曾养尊处优,哪里受得了这个,渐渐便求起饶来:“好姑奶奶,我错了,别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