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是死亡,人依然会寻找一个安身之处,比如挖一个坑,将自己埋起来。铁锹足够锋利的话,一个上午就能挖出十几个这样的坑,一生就能挖出十几万个坑。
这十几万的其中之一可能会有他的归宿。
有谁会替他填土呢,不管是谁,希望覆盖在身上的土是轻轻的。
要是太重了,和他清爽明亮的信条相悖,他是一定会回去恶作剧的。
中岛敦的到来惊醒了太宰治。
太宰治仰头看了一眼,问:“你知道这是谁的墓吗?”
“不,但是,”中岛敦的声音里有着能和艰苦的人共鸣的温柔,“这一定是对太宰先生很重要的人。”
“是这样吗?为什么会那么想?”
“因为我是第一次见太宰先生扫墓。”
“我看起来像是在扫墓吗?”
“看起来很像啊……”
太宰治愣住了,他睁大眼看着中岛敦,很快低下头,重新闭上了眼,只是嘴角却翘了起来。
“该不会是太宰先生喜欢的人……之类的?”中岛敦低声猜测,又立刻自我否认道:“如果是喜欢的女性早就一起死掉了,太宰先生的话,会这么干才对……”
“你说了什么吗?”太宰治听得模糊,便又仰头问他。
中岛敦可没有当面说的勇气,连连摇头否认:“不,没什么。”
“是朋友。”
太宰治似乎在回忆着什么,又在为什么而感到愉快,因而露出来了难得一见的纯粹的,温和的微笑。
“是给我创造了离开港口黑手党而加入侦探社契机的男人。如果没有他的话,我现在应该还在黑手党里杀人。”
这样温柔袒露的时刻太过难得,太宰治很快变成了那副散漫的样子。
“骗你的,”他轻快地说。
即使不回头,他也能想到中岛敦由一脸认真突然变为不可置信的滑稽模样。
“对了,太宰先生,”所幸中岛敦已经学会了忽视太宰治时不时冒出的坏心眼。他想起了蒙哥马利的问题,好奇地问:“太宰先生认识一个叫厄娜的人吗?”
“真是些麻烦的小鬼,”太宰治说,“不是认识。”
“不认识啊。”
“姑且来说,是我目前的恋人。”
“……诶?”中岛敦震惊地接收着这个消息。
太宰治不想让中岛敦继续问下去了,他站了起来,双手插在风衣的口袋里,径直向着出口走去,“是国木田让你来找我的吧。”
中岛敦连忙跟上他:“对,因为有会议要开,所以来喊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