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风安安静静地吹,拂过静谧深沉的海水,穿过树林,拨弄着枝叶,偶尔卷起一片影影绰绰的树影哗然。
风儿是多么幸运啊,不被任何打扰。
它是唯一的自由。
朱正廷缓缓说道:“我杀过人,过去,当我还是陆清徐的时候,我杀过许多人,可他们又何其无辜?自始至终,都不过是权贵者的棋子和爪牙罢了,他们也没有选择。我明明可以的,我明明可以直接杀掉篡权者和为首的助伥者,可我知道,我只能依照阿姊的心意去做。你说,我这样的逃避者,是不是同那些恶人并无二致,同他们一样的罪无可恕?”
夏侯坤沉吟良久,温声道:“对于每一个人来说,生死都是天大的事。然而既已造成,无可挽回,唯能以善意补偿。我母亲曾说过,居上位者,难免涉下民生死事,时常心有不忍,但生在这个世上,没有人手脚是不被缚住的,故而不应怨天,不可尤人。”
他抬头望向苍穹深处,道:“我们都要相信,相信这世上善意是涌动的、流通的,多做一点善事,或可弥补一丝亏欠。以命抵命很简单,可原本这世上就没有恩怨两清的道理,公义只在各人心中。”
朱正廷兀自感受着海风出了神,这一番话也不知听没听进心里。
他的泪尽情地放肆地,终于淌尽了。
夏侯坤的手掌轻轻搭在朱正廷的鬓发之上,他的指间有着令人心安的香气。
朱正廷侧过身子,将整张脸都埋在夏侯坤的手掌中,低低地呜咽着,倔强又委屈地说:“蔡徐坤,我想你了。”
☆、15
朱正廷在岛上休养了三两日,身体已觉大好,便同夏侯坤等人商议尽早回中州之事。
这几日来,他亦有提醒夏侯坤关于防备夏侯凉夜的话题,可夏侯坤似乎总不为所动,无论朱正廷如何劝告,总也只是淡淡回答一句“凉夜他毕竟受过许多苦,有些怨言也是正常的”。
这日清晨,夏侯坤仍是如此回应,末了还附加一句“也许我拥有的一切本该是属于他的,如今他失去了,我退让几步又有何妨”,气得朱正廷扔下药汤,奔到南峰的一截断崖边,随手捡起一把碎石子,朝着崖底掷去,权当解气。
“你也来这里解闷儿呀?”
身后响起叶长靖的声音。
他的声音清亮,自有一种不同于旁人的少年感,很有辨识度。
朱正廷半扭过身子,见是他,便没否认,也塞给对方一把碎石子,心不在焉地问道:“这断崖底下是什么地方?”
他去过千野阁后山的瀑布,那里晨晚时分水汽升腾,正似仙境一般,可是不远处的这一截断崖却处处透着一股荒凉诡异的氛围,就连从崖底卷起的薄雾也似氤氲着一团墨青色。
远远地望下去,崖底那一片像是聚着一泓深不见底的潭水,而水底时时刻刻都有怪物陡然间一窜而起的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