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全身精力都放在夏侯坤和夏侯凉夜对峙上的澹台林不及做任何反应,但觉左小腿剧痛,伴随着什么东西折断的可怖声响,一时半跪在地,再也支撑不起。
夏侯坤一花眼,还来不及作何反应,那道人已无声无息地落定在姜副将另一侧,只伸出一指,轻轻一弹,夏侯坤立时感到虎口阵痛,哐啷一声,长剑落地。
在鬼门关游走徘徊了半日的姜副将甫从剑下捡回一条命来,顾不得任何体面,连爬带跑地躲去卫王府禁卫军之后。
“凉夜,我知道,你怨我多年来对你关怀有失,无论如何,错不在其他人,你若是想取我性命以平你心中怨愤,便直接冲我来,何苦多造杀孽?”
夏侯坤知事态已无可挽回,从他踏上岸那一刻起,这结局就已注定了。
“皇兄多虑了,我怎会怪你呢?过去你对我关心不够,那是情理之中,毕竟皇兄曾是监理朝政的一国储君,而我当年不过是被送去敌国的质子罢了,与皇兄乃是天渊之别,怎敢多做无理要求?”
夏侯凉夜冷冷道。
二十年前,某个清凉的夏夜里,九辰国举国欢庆,迎接着一对新生儿的到来。
这是九辰帝后的第一对儿子,先一刻降临的赐名无虞,取盼儿一生无虞之意,而小的便唤作凉夜,取清凉夏夜出生之意。
彼时,九辰国中兴不久,所辖只在帝京——永嘉一线尺寸之地而已,北有玄丘国虎视眈眈,西有高前国步步相逼,唯南边的丹斯国政通人和、国富民安,对九辰那区区置锥之地的荒冷国土并不在意。
深思熟虑之下,九辰帝决意将刚出生不久的次子夏侯凉夜送往丹斯作为质子,以保九辰、丹斯交壤之界几年安泰。
此后数年,九辰军连平东海,破玄丘,征高前,罢西北战事。
当丹斯国反应过来时,称霸莱兮河北岸的九辰国,已是根结盘据、无可撼动了。
丹斯国主左思右想,别无他法,某一日,于皇城山别苑散心时,才发觉幸还有一个九辰质子在手,虽非何等重要人物却也可以稍加利用,于是赶紧将夏侯凉夜送回九辰以示好。
这个时候的凉夜,已是十五岁的少年。
夏侯凉夜跟他哥哥长得并不太像,眉目间更有些不符年龄的狠戾之气,望之俨然。
他静静说道:“皇兄,我一直在想,我们不过相差了一刻出生,凭什么你就是天之骄子举国之本?凭什么,又凭什么我就要被送去敌国任人嬉笑玩弄?”
这个问题,夏侯坤回答不了。
也许它没有答案。
这件事,夏侯坤亦无可如何。任何所谓的补偿,也都是无用。
良久,夏侯坤道:“成王败寇,自古有之,我心无怨尤。今后你想要的,你都可以得到,盼你不要再心怀怨愤。”
他朝姜副将一指,道:“只是奉恩侯府的贼子,非死不可。”
姜副将一听,阵脚大乱,缩在侍卫身后,不敢露脸,更不敢发出任何声息。
夏侯凉夜道:“将来我即位后,自有我的治国为君之道,无须你指手画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