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蹒跚着往院里走, 摸出老枣树底下藏的豁口菜刀。
朝廷对牛马盐铁管得紧,藏这把刀费了他不少力气。
牛老汉对着日光看那卷刃的刀口,狞笑着把刀揣进怀里,冰冷的触感冻得他一激灵,却还是若无其事地拢好了衣襟。
这会刚过了午。往常这个时候, 老太太雇佣的小姑娘已帮她做好了饭,此刻家里应当只有祖孙两人。
街道上静悄悄的, 他猫着腰从门缝往外看,正对上蛇人憨直的粗红脸膛。
“老丈,我来瞧瞧你!”
蛇人晃晃手里的草鸡蛋,笑得憨厚又老实。
牛老汉低着头, 偷偷打量蛇人, 见他身量不算太高大,四肢也并不粗壮,脸上满是风霜流离之色,轻轻眯了眯眼睛。
“吱呀——”
牛老汉开门放他进来, 听到一阵蛇嘶, 畏缩道:“小老汉已好了,壮士还是请回吧, 你这长虫兀的吓人咧!”
蛇人面露愧色,拍拍腰上的竹箱,四处看一眼,将箱子解下来,放在门框边。
“老丈,快屋里去。”他热络地将牛老汉搀扶住,为他注意脚下的积雪。
牛老汉颤巍巍倚靠着蛇人的臂弯,引他进了内室。
“二青哥哥,我有些不放心。”小青扭动着尾巴尖,直觉那老头子有古怪,却说不出古怪在哪里。
“我去瞧瞧。”
二青顶开箱盖,躬身翻出竹箱,在雪上留下一道蜿蜒爬行的痕迹。
他已长到三尺多长,鳞片刮擦在雪地上,露出沙沙嗦嗦的声响。外头朔风正紧,这动静牛老汉听不出来,却瞒不过蛇人的耳朵。
他祖上世代弄蛇,对这些小长虫比对人还熟悉。
蛇人心知是青蛇跑了出来,疑心是小青调皮,又怕吓到牛老汉,便偷着往窗外瞧,想先把它驱赶回去。
牛老汉看准时机,瞬间暴起发难,一刀砍向蛇人的脖子。
蛇人听到风声,猛地扭头去看,入目只有一道雪亮的寒光。
“嗐——”
电光石火之间,二青飞身从窗缝儿窜进去,张开大口露出分叉的红信子,狠狠咬在牛老汉的虎口。牛老汉吃痛,被那突然出现的长蛇骇住,手一松就失了准头,砍在蛇人左边肩头。
刀卷了边,砍在肉上仍是疼。牛老汉手上用了狠劲,刀刃卡在肩胛里,蛇人不敢贸然拔出,倒在地上痛得不住哀嚎。
牛老汉过了那阵惊惧,见手上是无毒的大蛇,便发了狠,用另一只手去拽二青的脖子。
二青训练多年,利落地甩尾缠住牛老汉的脖子,死死绞着不肯松开。
耍蛇人一般不耍过了两尺的蛇,太重了不好玩花样,表演起来不好看。但二青驯良通人性,和蛇人默契极好,他就舍不得换了二青,一直养到了三尺。
蛇人自己耍弄起来都颇为吃力,何况一个残朽的老头子。
牛老汉被二青绞得窒息,涨紫了脸,愈加激起一腔凶性,张嘴就朝它身上咬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