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青探头在杯子里偷喝口冷茶,“连功德都不知道,还以为你是那些臭和尚道士的做派,要救济苍生呢!”

医续断不理睬她,拎着新研磨好的珍珠粉,往对面当铺去。

柳掌柜正在装门板,预备关了铺子回家去,远远见了他来,后退着拱拱手。

“不知小郎中有何事?”

“无事。”医续断把纸包放在他门框上,“这是给令爱的。”

柳掌柜迟疑着望望他,还是没有说什么,只抱拳深深作了个揖,“小郎中破费了,柳某记在心中。”

他的女儿也发了热,正藏在家里养着。

他们夫妻二人子女缘薄,生了几个孩子都没养住,膝下只柳叶儿这一个女儿。京兆府圈来隔离病人的屋舍,远在京郊,听说除了一人发条棉被,什么也没有。送到了哪里,岂不就剩下等死?

柳掌柜狠不下心,只能买了大包的艾叶、陈醋回去,煮了水细致地洒在屋里屋外,尽力不带累附近的邻人。

至于他们夫妻两个,若是没了女儿,活着也没什么趣味,倒不如一家三口一同上路,还能有个伴儿。

对门这小大夫,一向深居简出,有生意没生意都稳得住,从来不见着急。他模样气度都是上好的,往来的人看着也正派,柳掌柜常听女儿念叨他,还曾动过结亲的念头。

如今见他亲自送了东西来,柳掌柜怕他看出自己身上的端倪,又狠不下心拒人于千里之外。

要是女儿有个万一,带着这东西上路,也算对她这初动的春心一点宽慰……

柳掌柜站住脚,看着那少年人进了医馆,弯腰拎起纸包。

“咦?”

珍珠粉的包装他之前已见过,下面这包是什么?

五城兵马司一队一队地巡街,不让百姓们再往外头走动,更不许散播恐慌、哄抢药材。京兆尹眼见局面渐渐稳住,还来不及喘口气,各处报病的消息纷至沓来,生生逼出他一嘴的燎泡。

这可是皇城脚下,大内里还住着皇帝一家子,他哪里能不着急上火!

“大人,夫人派人来说,少爷小姐们也……”

京兆尹攥紧了杯子,一晃神还是脱了手,砸在地上摔个粉碎。他死死盯着泼溅出来的茶叶,粗重地喘息了几声,像一头不堪重负的老牛。

他抖着皲裂的嘴唇,颤声道:“点几个人,去……把他们移到郊外去……”

“老爷?”家仆不敢置信。

“去!”

京兆尹发了狠,重重砸断一方砚台。

老仆含泪去了,京兆尹发了一会愣,照旧翻起各地报上来的公文。

他核算着发病的人数,望着那一长串的字数,只觉触目惊心。

这里头还有他自己的儿女。

不多时有京郊守卫来报,安置病人的屋舍已住不开了。

那屋舍盖在一片贫瘠的山地上,隶属于皇庄,本就是防着京里有什么麻风、瘟疫而建造的,至多可以容纳三千人。如今才仅仅一天,就已住不下了。京兆尹满目仓皇,望着灰蒙蒙的天,心也跟着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