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霁素日知道她有才, 却没想过她竟如此博闻强识,仿佛天生就是为了写八股的。他常常看着她的答卷叹息:“你必定有一个饱学鸿儒做老师。”
秦素问是不信的。
一个富贵人家养尊处优的小姐, 是不会饿出胃病的,也不会长到十七八岁才来天葵,更不会有那样粗糙的肌肤,黯淡的头发。
即使她曾经是,那也一定是在她很小的时候。年幼不懂事的时候, 即使请来极好的老师,她又能学会、记住多少呢?
而且她不会抚琴, 不通棋道,丹青也不会画,字就只会馆阁体。谁家的女儿这样教导呢?
她身上所有的谜团,只有一个解释。
——是医续断教她四书五经, 让她练馆阁体, 给她陈启文的文书,让她去考科举。
只有他这样藐视世俗,不把皇权看在眼里的人,才会让她这样离经叛道。而秦素问隐隐知道, 这一定也是自己心中渴望的。
即使一辈子伪装成男子, 在宦海里沉浮,也好过困在哪个男人的后院, 终日争风吃醋,过浑浑噩噩、没有自我的日子。
值得庆幸的是,她的脑子并不笨。虽不能过目成诵,但稍稍花些心思,也能把书上的经义牢牢记住,用于破题策论时信手拈来。
她的心里忽然就生出了一股傲气。
即使在这个男子为天的世道,她也可以与男人们争锋,并且不落人后。
秦素问萌发了极大的热情,简直到了废寝忘食的地步。赵霁不明白她的想法,只当她是伤心于医先生的离开,为此还消沉了两日。
后来宫中宴饮,皇后殿下召他进宫陪宴,帮着筛选德贞帝姬的驸马人选。
赵霁带着沈玉林进宫赴宴,帮着挑拣了无数在京的世家子,却始终没有一个入得了德贞帝姬的法眼,婚事只好一推再推。
等他们回到宣王府的时候,秦素问便不见了踪影。
没有人闯进王府后院,她的房中也没有门窗破损,笔墨纸砚都好好的摆放在桌上,冷掉的茶盏也没有溢出一滴茶水。
一切都很正常,只除了不见一个人。
这就像赵霁被掳那次一样,没有人知道他是怎么被带离京城的,更不知道他为何会出现在浙江天台的废墟下。
沈玉林派遣府兵全城搜寻,却一点声息也没有。
赵霁枯等了两日,又进了一趟宫。
没有人知道他和皇帝说了什么,只知道一向疼爱宣王的陛下雷霆震怒,罚宣王去太|祖牌位前长跪自省。
同时动的,还有陛下的御林军。
但仍旧没有追查到“陈启文”的下落,她就像人间蒸发一般,找不到半点踪迹。
宣王跪完牌位,强撑着出了趟京,也是无功而返,回府便病倒了。这一病来势汹汹,短短几日就有了药石罔顾的预兆,陛下和皇后殿下亲自登门探看,全都束手无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