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燕赤霞也不甚在意。他仰头灌了一口酒, 又心疼地摇摇酒囊听水声, 瞥见少年人进来,便漫不经心地问他:“狐狸呢?”
医续断撩撩眼皮, “你问哪一只?”
燕赤霞往他腰间一扫,“胡四。”
医续断闲闲坐在他对面,自己动手沏了一杯茶,“用不上了,便随她往哪里去。”
燕赤霞坐正怕身子, 用塞子把酒囊封住,问他:“寻到了?”
“嗯。”
“那……”燕赤霞摸摸腰里的小剑, “你预备怎么做?”
医续断轻摇茶盏,看着碧绿茶汤里自由舒展的叶芽,莹润如玉的下颌微微紧绷,面容沉静而端肃整个人都像在克制着什么。他沉默的时候不算少, 也常常独坐沉思, 显得疏冷又游离,如高贵的天神俯瞰众生,不把任何人和事放在心上。
但燕赤霞还是头一次见他露出这样的神情,仿佛面临着极其棘手的难题。
他不由屏了屏声息, 像少年人微微倾斜上身, “我可以做些什么?”
医续断抬眼瞧他,目光在他潦草凌乱的胡须上定定, 缓声道:“你去宣王府,保护一个人。”
“那个宣王爷?”燕赤霞不太情愿,“我不喜欢和他们这些贵人打交道。”
皇室气运独特,一个不小心就要沾染上业障因果。他是修道之人,诚于剑、诚于心,又不图他们赵家的权势富贵,理他们做什么?况且他生性最是简单鲁直,和那些心机城府太深的,向来尿不到一个壶里。
医续断洞悉他心中所想,扬唇浅淡一笑,“不,是小秦。”
“小秦?”燕赤霞拧拧眉,“她如今是只小花狗,谁会去害她?”
甭看她如今成了狗,养在王府里天天吃香的喝辣的,连渴了都是喝羊乳牛乳,以至于迟迟解不开咒术。比他这个喝酒还要赊账的剑宗天骄,不知道强出多少。
“你仿佛心中有怨。”医续断点点桌面的木纹,淡声道:“小秦命格复杂,你好生护着她,也是功德一件。”
燕赤霞嗤笑一声:“我是剑修,可不理会那些功德、善行。”
求道之路本就该清苦坚忍,踽踽求索,斩断一切凡尘俗念,然后才敢希求飞升别样天地。倚靠行善积德堆上去的道行,都是投机取巧的小机灵,修成个中看不中用的花架子,真要动起手来,还架不住他随手刺去的两剑。
这便是剑修的傲慢。
医续断望他一眼,似笑非笑:“如你这般,一百八十岁才可触摸天道,若你肯走走捷径,一百五十岁便可等来劫雷。”
燕赤霞翻个白眼,“我师尊活了快两百岁,还是困囿于己,不得飞升。若我有他这般长寿,一百八也不算晚。”
他修剑求道又不是为了飞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