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一千次、可能三千次,也可能一万次。

他是会计师,凡事喜欢数据分明,他记得他这个书柜里还有同样的碟片121张,但他却记不得他听了这歌多少次,甚至记不清楚清楚这房子里发生了一切,思晨的音、容、笑、貌,他们的种种过往,似真?如假?更像一场错觉,他有时候会想,思晨真的存在过?回来过?他们确实快乐过?

为什么回忆里没有一点甜蜜的因子?只有痛!痛彻心扉!

他终于明白了思晨曾经的感觉,她不诅咒他死,却只让他终身受折磨。

佛曰:受身无间者永远不死,寿长乃无间地狱中之大劫。

原来,她恨他这么深!

她躺在他的心口,血色在她胸前晕染开来,她可以为他死,但到死她也不原谅他。

“嘭!”

她挡在他的身前,子弹穿进她的胸腔,硝烟迷散的枪口后是黄志诚的双眼。

倪永孝突然就乍醒了,原来是书桌上的闹钟响了。

7月1日了,1992年7月1日。

一声响雷划破长空,紧接着瓢泼大雨,终于下下来了。倪永孝踱去阳台,温润的空气里弥漫着的都泥土和海水的腥味,起风了,秋来了。

他点燃一支烟,倚在阳台的长藤倚上,闪电时不时将他轮廓分明的脸照得清晰。

他很少抽烟,不喜欢身上沾上这些烟酒气息。

但是今晚他抽了六支,他抽得极慢,直到天空泛起鱼肚白。

雨停了,灰暗的天边开始明亮起来,远方的天边红霞似火,看来会是个好天气。

倪永孝走进浴室,温热的水流自他的头底滑至脚底,经过他的脸,不知道这些温热的气息来自头底的花洒还是他自身。

他挑了一件雅色的衬衣,休闲西裤,出门。

长街小巷。

一间着灯的花店在一排紧闭的商铺里特别耀眼。

安小婉昨晚没有睡,漏夜等着清晨才能送到的百合花,为此,她期盼了三个多月。

她仔细谨慎地挑选着每一株,怕被压坏了,一直抱着站在店铺前。

倪永孝的车五点钟的时候出现在了她的面前,他自己开的车,没有带保镖。

下车,她按耐着扑腾的心脏将花递给他,他跟上次一样,几乎没有看她,接过花,眼神停在搭饰的情人草上面,眉头轻蹙半秒,随即恢复了原本的样子。

安小婉是看在心里的,她明白,他不喜欢。怯怯地开口,“我想着搭些情人草好看些,紫色的小碎花衬着白色的百合,不会那么孤单。”

孤单?

倪永孝的心里有个什么东西划过,很快。

安小婉见他不语,只得满含歉意再开口,糯糯的声音里似乎有哭腔,“我帮你将它挑出来?”

“不用了。”倪永孝反应过来,拉开车门,将花束小心地放在副驾上,发动车子之前终于正视了她一回,“谢谢。”

安小婉想对他笑一笑,不等她扬好嘴角的弧度,他已经连人带车消失在了晨幕里。

她转身,眼神对上安父,浅浅一笑,低头上楼。

很多事安父都不明白,他也不打算刨根问底。

但他知道相依为命的女儿长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