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天河?”少年微糙的手指在细嫩的皮肤上划来摸去的感觉颇有些怪异,玄霄正在考虑要不要把手硬抽回来的时候那只毛手便放开了。
“原来真的不是扎手了啊。”云天河笑得如释重负,看得玄霄心里忽然有点起腻。
这孩子,倒是真关切他的,只是年纪太轻了些。他究竟……都明白些什么呢……
“不信我?”
“没有啦。只是玄霄医生你看起来好像不太会照顾自己,不要仗着自己会治病就不把身体当回事嘛,防病重于治病这个道理你应该知道的吧。”说着话云天河一屁股就坐到了桌面上,半侧过身子对着微微有些愕然的玄霄,一边有点笨拙地缝着衣服,一边嘴里嘟嘟囔囔。
“如果玄霄医生病倒了,我会很难受的……”
“我和你非亲非故,我病了你难受什么。”玄霄把闪烁的目光藏在镜片后面,神智一瞬间竟有些恍惚。这场景,有些似曾相识……
“因为我很喜欢玄霄医生啊,想看着你健健康康高高兴兴的。”某小孩实实在在的回答冲击着鼓膜。本来可能显得虚假不堪的话语由他口中说出便有了沉沉的份量,厚重如图书馆里收藏的药典,封面粗糙温厚,拿在手里便有了安心的感觉。
云天河从不曾与紫英、菱纱、梦璃他们说过他和玄霄第一次的相遇并不是一个月前在校卫生所,而是两个月前在附属医院的特护病房里。那时候玄霄还没有醒来,那躺在床上沉静睡着身上这里那里插了一把管线的男子的模样令他心口抽痛,而这个人,即使对于外界刺激已几乎没了反应仅仅是沉浸在自我的世界里,却还一直一直皱着眉头,漂亮的眉峰蹙成线条分明的沟壑,齐整纤长微微上翘的睫毛在眼睑上打下犹如梦魇的忧郁暗影,初看之下并无什么特别之处,多看几眼,却令人隐隐生出心惊肉跳之感。
这是个浑身上下满是秘密的男子。他从最早的时候就已知晓。却也是个背负了太多沉重东西又不肯放下的人,虽然并不知道他都负担了些什么,云天河却还是抑制不住想要帮助他的想法。
其实喜欢只是源于一次震撼心灵的悸动,然后压在心底缓慢地发酵出面粉甜酸的腐腻味道,最后那些甜腻的气体终于撑得那颗心再也支持不住,于是,轰然爆发,或是灭亡于无声。
“喜欢啊……”玄霄微微沉吟。这样的话,很多很多年以前,似乎也有人对他说过,而他并没放在心上。如今十九年过去,早已物是人非,当年不曾冲击到心灵的话语,而今竟挑起了微小的战栗。他微眯了细长的眼,忽而破颜一笑,语声轻荡,软腻如云。“天河,你是个好孩子。”
“啊?”这回轮到云天河打怔,穿在布料里的针忘记了继续往前推,扭头愣愣看着玄霄温和的笑颜,脸上蓦地红了个透彻。
玄霄笑着点了点他指间的针线。“小心扎手。对了,你也别总是叫我玄霄医生了,那是工作时的称呼,我不想周末也想起上班时的感觉。”
“啊、啊啊……那怎么叫你啊?”慌忙把插在衣服上的针拽出来,云天河为难地眨了眨眼睛。“又不能叫你老师,然后、你这个年纪,叫学长好像也不太合适吧……”
“呆子。”玄霄又一抻嘴角,绷出假作不快的线条。“叫大哥好了。”
“哦……”云天河怔了怔。“你喜欢我这么叫?”
玄霄抬指在桌面上叩了叩。“叫大哥就对了。缝衣服。”
“哦、哦。”云天河立刻又乖乖把注意力集中到手里的活计上,茫然无措的脸上看不出他是太过震惊还是太过不解,唯有耳后微微的红晕显示出难以压抑的欢喜——不过也有可能是刚才玄霄说他是好孩子时残留下来的羞涩的痕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