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烟可以用无数个所谓正当大义的理由去搪塞消抵内心的罪恶感,她只是在帮助董叔,在帮助于先生,在帮助东北的未来,她只是选择了一个相对危害更小的方式,仅仅用一条无关紧要的性命,去解救今后更多有价值的人。
这一切都是值当的。
但是她的自我欺骗只是一时,抛去那些强行伪装的理由,剩下的,只是污秽不堪的现实,如她本人看似风光亮丽,那些虚无的光芒之下,却是一副支离破碎的躯壳。
她今日所做的一切举动,只是为了自己。
既然董叔他们无所畏惧,为了同伴甘愿闯入医院的陷阱,便不在意被多少人识破身份,多一个与少一个,又有什么区别。
她只是害怕护士偷听到自己与他们的关系,从而引起一桩祸事,令自己多年的计划功亏一篑,她无法容忍这样的事情发生,更怕董叔事败,连累自己,她原本只是想将护士迷晕,轻易动手,但是事情发展太快了,令她根本来不及反应,便看见了那把手术刀。
这是除却那些鬼蜮伎俩以外,她第一次实实在在地动手杀人,原来竟是这种感觉。
生烟自认不是善人,她自从踏上了这条复仇的路,便违心虚伪,欺骗了许多真诚以待的朋友,更是间接害了许多性命,其中也包括她的孩子,即便心中有悔有愧,也无法再回首重来了,她或许觉得自己与钱明绍称得上天作地设的一对,两人都是心思狠毒,无所顾忌的性格,勉强凑在一起,省得再祸害了他人。
以求自保,而亲手杀人。
这是以她的秉性,能做出的事情,若逼到绝境,她当抛却良知道义,做出更加决绝的定论,也非意外。
既然不在同一立场,那么忏悔,又有什么用呢。
窗外连续爆炸声已然停息,二楼涌入大量齐整的脚步声,骚动已起,她无法再浪费时间,必须尽快为这一切收尾。
副官去找钱明绍,而见她不在房内,仅有两名生死不明的医生护士,必会在三楼的每一间房内彻底搜查,而她虽然及时扯下窗帘遮挡住大量喷溅的血液,但手上脸上难免溅到一些,无法藏身,只得将一切推在董叔他们身上,虽不仗义,却无更好的方式。
生烟曾在新月饭店的时候,常与明珠一起在赌桌上消遣时光,她的运气不好,屡屡失意,后来跟着尹新月下注,勉强将本钱赢了回来,便不再置身。
而她现在的情况类似,为谋唯一的生路,不至于家产血本无归,依旧要将期望与未来下注,赌在自己的身上,若赢,则更进一步,若输,便以命相赔,一局之间定抉择生死。
生烟打开上锁的房门,退到冰凉的尸体旁,从地上拾起手术刀,冷光映在她的脸上,瞧不出慌乱忐忑,她沉静耐心地等待,心中不起一丝波澜。
在适当的契机,她将刀刃按在自己的脖颈上,调整到之前女人威胁的位置,稍稍用力,锋利的刀口化开娇嫩肌肤,血混合着痛感一起涌出,她微微蹙眉,未停手,狠心划了下去。
“滴答——”
地面溅上星星点点的血滴,或许失血过多,她手上骤然失了力气,刀落于地,她的身子也重重倒下,用手捂住脖颈,有血从指缝中不断溢出,染湿了衣襟,眼前晕眩颠倒,她最后只听到一阵匆忙的脚步声,世界便被黑暗笼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