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扇停在门口,对她无奈地笑了笑,看似寻常地问:“您为什么能认出这是于先生的帽子?我以为,它与店里的其他帽子并无区别。”

生烟不答反问:“我在北平的时候,一直怀有疑惑,为什么于先生常要戴着这顶帽子呢?”

画扇神色微怔:“大约是……习惯吧。”

“那么我能够认出,大约也是习惯,看的久了,就觉得一定属于她。”

“我明白了,那么请交给我吧,您放心交谈,我们在外守着。”

画扇伸手,生烟将紧抱在怀中的黑色圆帽交还给她,却见她眉间的愁虑更重了,不知在思索什么重要的问题。

生烟一扫而过,并未留心,轻轻推开门,屏住呼吸,大约是与近乡情怯的道理相同,她不敢踏入一步,有太多犹疑不决堵在心口,她畏惧着时间流逝发生的改变。

如果于先生变了,又或者是她自己的心境发生了改变,那么现在两人还能回到三年前阔别的时候,相互仍是对方的知心人吗?

更令她隐隐胆怯的是,于先生……还会像从前一般信任她吗?

她还值得现在的全心托付吗?

她想了这样多,终究还是踏入了这间屋子,脚步轻缓犹如踩在云上,她只需一眼,便看见了那道熟悉的身影。

分别的时间只有短短三年,三个寒来暑往,三十六个月,但她却觉得像度过了漫长的三十年,这一瞬有些不真实的感觉,令生烟怀疑眼前一切只是自己发烧昏迷时的幻想,而非现实。

实在是她太想念了,所以记忆对她格外优厚,在自己的意识中,将那人带到了眼前,一解相思。

仿佛她站在自己的面前,从前三年的经历便不算什么,只要看她一面,那些苦楚委屈便统统吞下,不值得言说。

“生烟,过来。”

记忆中,她的嗓音一贯偏冷低沉,话语简洁,从来不说多余的话,生烟初次接触,基于自己的主观判断,将于先生认作了一位男子。

但她现在的声音柔缓,又带有一丝虚弱微哑,分明只是一句简单的话,却令生烟竭力平稳的情绪再度起伏,她从前在明珠面前坚强,是因为知道再无依靠,只能自己去保护妹妹,但如今她拥有可以放心依赖的人,不自觉在她面前,泄露了自己的真实情绪。

于先生卧在榻上,披了一件黑色外衫,身形较分别时更加消瘦,唇色苍白,透露出一股病气,但她却微微含了一缕笑,眼眸宁静温和,坐姿随意,身上再无那种古板沉肃的气势。

“怎么远远站在那里,怕我是假的吗?”

她还能够说笑,生烟眼眶蓦地一热,慢慢走到了她的面前,手抬了抬,却又落下。

于先生将她的一切动作看在眼里,唇角噙着一缕轻松豁然的笑意,抬手握住了她垂落的手指。

但下一秒,于先生锁紧了眉,仔细将她的手心摊开,问道:“这是这么伤的?”

生烟如同没有听到一般,只神色迷茫。

她从雪风中来,浑身已被冻得僵硬,但是于先生的手却比她还要冷,再也不复从前的温度,能够将她捂热。

自她踏进屋子的时候,就闻到了漂浮在空气中的淡淡药味,无声的凄冷包裹住她的内心,再也透不进一丝艳阳温暖,她的心一直下沉,永远没有尽头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