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明循着记忆带林涛自南向北穿过檐廊来到小厅后院,后院草木繁盛,水池边五折石桥上,高大伟岸的背影静静矗立。
“罗钥叔叔。”秦明叫他。
穿白色西装的男人回头,愣了一下,便向他们走来。
“秦明。”罗钥扶住他肩膀,深深看他,感慨道:“一晃眼,你已经这么大了。”
秦明轻吸口气,对林涛说:“罗叔叔,是我父母的朋友。”他看向罗钥,告诉他:“他是林涛。”
林涛看着面前的中年男人,这个人有正派而温和的气息,带着眼镜,看上去儒雅严谨。林涛望向他的双眼,颌首道:“您好。”
罗钥为人稳重而细密,在通知秦明的同时,便已发了讣告,布置灵堂分管接送统筹一应事物,安排得井井有条。林涛跟秦明回主厅卧室整理休息,林涛看着满屋子的明清样式家具,又看看墙角的立式空调,觉得颇为违和。他一面换衣服,一面打量墙上的照片:“你这个叔叔真是够仁义的,多亏了有他,不然真的是有的忙了。”
秦明看着屋内未变的陈设,点了点头:“他原来是我父母的同学,本来也在龙番。我父母出事后,外公身体一直不好,他就辗转来了无锡,一直照料外公。”他顿了顿:“最初几年,我还会来看外公,都是他来接我。”
林涛皱眉,叹道:“这……这也有点,太好了吧。”
秦明想了想,迟疑道:“是么?”
林涛抬抬眉毛,未置可否的摊手:“唉,也许…人间自有真情在嘛。”他往床上一坐,拍拍床边:“趁着现在不忙,要不要来睡会儿?”
秦明看了看他,蹬鞋上床,与林涛和衣躺在一处。这是他幼时的房间,寒暑两季他总是一直呆在这里,有模糊而温情的记忆稍稍浮现,他像是又看到小时候的自己,笑着从门外跨进来,“噗通”便扑到了床上。母亲在身后追他,便与他一起倒在床上,玩闹之后哄他入睡。
而现在,自己与身边这个人,像是一齐躺在了伤痛不曾触及的幼时记忆里,安心而微妙的气息,莫名的萦绕在他心头。
一片安静里,林涛攥着他的手,睁眼看着床顶,轻声道:“宝宝,这个床不会是古董吧……”
秦明闭着眼告诉他:“应该不是,文革的时候让砸了不少,家具大多是后来添的。”
林涛细看透棂床围,“唔”了一声:“木头不错,那这床应该是挺结实的。”
秦明:“……”
他忍不住斜眼看了他一眼,将自己的手抽出来,抱在胸前转过身背对他。
林涛低低的笑,侧身搂着他,把脸埋进他温热颈间:“诶不是,我没有别的意思啊……”
秦明不想理他,闭着眼睛过了一会,就听见林涛呼吸绵长。
舟车劳顿,是真的累了。秦明眨眨眼,在他温暖怀抱里,与他一同睡去。
秦明外公的追悼会定在了十月二十八日,灵堂设在曾经当做佛堂的花厅。这里的佛像曾被付之一炬,而如今,园子的主人也即将归尘入土。秦明看着灵堂正中的黑白相片,老人的面容熟悉而陌生。他静立于灵堂一侧,告别他人生最后一位血缘至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