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声音低沉,像话语翻滚在胸膛里,宛若夏日云翳之后的雷霆涌动。Sam闻言怔怔愣住,醉意在秋夜里寂静发酵,一切都变得恍惚而不真实,唯有脸颊上指腹摩挲的触感鲜明。

“我觉得都是我的错,我没有提醒你,没有管教你,没有告诉你什么是对什么是错。只是默许你想做的一切,为你遮掩,帮你隐瞒。”

Dean重复着他道歉的句子,一遍一遍,手指小心翼翼地抚摸着弟弟的脸,好似他再粗鲁一些面前的人就会玻璃般被打碎。他为他曾经撒过的谎道歉,为他的隐瞒道歉,为他盲目将Sam推向别人道歉,为他那些处心积虑道歉……叙说太漫长,他语无伦次,气息堵在了鼻腔里,他抽气,声音变得嘶哑,像一盘老旧打结的磁带。

“我是哥哥,照顾和保护你是我的责任,可我犯了错,只能想办法弥补。”

他不知还能用什么办法挽回弟弟对自己的信任,两个多月里苦思冥想却毫无头绪。Sam的那些冷淡与拒绝被他看做了理所当然,一个被伤害得遍体鳞伤的人,谁也没有资格再去要求他胸怀大度。

他也焦虑地希望Sam能离开现实的泥淖,多少次地抓紧十字架悄悄祷告,却在无数次逃亡之中渐渐也习惯了他在身边。

夜半曾梦见父母和Neill夫妇,他在那些幻境里放声痛哭,他辜负了他们,染血的驾照和老人两鬓的白发贯穿胸膛绵延成漫长没有尽头的伤口,或许犯罪最可怕的代价并不是死,而是这一生都厘不清负疚。每一次从那样的梦境中醒来,静夜死寂,唯有另一张床上传来安稳的呼吸声能给予他些许慰藉。

他们已经无路可退,无家可归。彼此是他们绝境之中唯一的浮木,或是逃出生天,或是万劫不复,一荣俱荣一毁俱毁,仿佛他们的心脏连着对方的血管,心脏里的血流进彼此的身体里,缺了谁都无法独活。

所以他甚至可以接受Sam的只做兄弟的要求,在无声蔓延的欲望之中无数次用牙齿绞紧嘴唇,指尖陷入掌心,煎熬地等待蓬勃的热与汗枯竭,等待它们带着冷寂离开自己的身体,说服自己现在的尴尬不过是逃亡带来的副作用。

Dean在黑暗之中看着弟弟的眼睛,视线一度变得模糊。

可他忍受不了Sam暗示他可以去找其他的人。就在那一秒,他忽然懂了Sam曾经的愤怒与失望,他在麻木与刺痛之中告诉弟弟他不是谁都可以,却也只换来默然。

Sam甚至抗拒他的那些告白,抗拒他说“我爱你”。那些吻他不知能不能归于意外,每一次都以为这将是个好的开始,每一次忘形地说着爱语,于是一再被Sam表情僵硬地推开。

他受够了。

在忍耐中近乎崩溃。

他没有意识到自己在哭,倘若知道了,也一定会为此刻的自己感到丢脸。可Sam却清清楚楚看到了兄长的眼泪。他太吃惊了,以致一时竟忘记了表达,忘记自己想说什么,想做什么,只是那么瞪起眼睛愣愣看着,直到颔骨因为Dean的过分用力而感到疼痛,直到久久得不到回应的Dean放弃般闭上眼睛挣动身体想从他身下钻出。

他从没想过Dean会对自己道歉,更没想过Dean会对自己说这些话。Dean一直在自责,仿佛一开始走错路的那个人是他自己,是他给了错误的建议,又狠不下心拒绝,最后被自己的弟弟吸引,毫无自觉地跟着一同落入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