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维持着拥抱的姿势,过了很久才好不容易调整好自己的心情,说服自己只要正子脑完成备份和修复,他就能再见到黄少天。

只是暂别而已。

他在那个有着柔软褐发和灿烂笑容的仿生人耳边轻声道:晚点见。

那像是一句承诺,但黄少天早已失去动力,维持着拥抱的姿势彻底地停机,再也没有醒来,再也不会醒来。

喻文州不确定他有没有听见自己的话,他甚至不知道黄少天是如何在正子脑几乎消亡的状态突然清醒的,那种程度的正子脑根本无法运作,更别说是驾驭这么精致复杂的仿生体。

他也不知道黄少天又是如何在记忆区已经被破坏殆尽的状况下,给了他一个一如既往的灿烂笑容,向他告别。

喻文州想用自己所有的专业知识解释这样的状况,但是穷尽他的所有学识,他也没能找到答案。

他也不需要答案。

话说回来,其实他连自己复制下来的正子脑能不能正常运作,运作之后还是不是黄少天都不知道。但是他不敢去细思这个问题,这已经是他最后一丝的希望,他只知道如果自己连这丝希望都放弃的话,那黄少天就永远不会回来了。

在黄少天彻底停机之后的第三天,喻文州才按照他的叮咛打了回收电话,说是上班时发现工厂里闯入了一个正子脑已经消亡的未登记仿生人,请他们来查看。

来回收的工程师和他正好认识,是他在研究所的同学。喻文州的视线一直落在黄少天身上,心不在焉地和工程师搭话。这很没礼貌,如果是平时,以喻文州的家教是绝对不会这么做的,但是对方和他也没有熟识到能够因此发现他的异状。

喻文州看着黄少天的身躯,眼前却浮现那具躯体被分解成一堆零件后依照原料分门别类,然后被投入熔炉里重新塑形回收再利用的场景。

那是他曾经亲吻拥抱的黄少天。

他忍不住要后悔自己居然打了这个电话,却又明白如果自己不交出黄少天的身体,军方在一层层地追查之下总有天会查到他的头上,那就是黄少天不惜一切想要极力避免的事情。

正当他几乎想夺门而出逃避离别之时,那工程师却突然说,其实他见过黄少天,在很久很久以前。

在对方的说明之下,喻文州这才想起了在自己大学时曾被导师委托修正过一个程序,是某个安装在工作机器人身上的强制系统——所以,当时他在那个阴暗冰冷的实验室看到的残破机体并非他以为的普通机器。

工程师调笑地说,说不定它还记得你啊所以才跑到你工作的地方来。

喻文州勉强笑了笑,强忍着纠正对方第三人称的冲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