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躺在单人小床上,迷糊地辨不清这是谁的房间。铺着厚厚稻草的床铺此时仿佛一块坚硬的石头,硌得人浑身酸疼。史蒂夫不安地紧闭着眼,在床上不断翻身,用拳头按揉自己的太阳穴,张开嘴巴像条搁浅的鱼一样大口呼吸着。
一阵冰冷感擦过他的额头,史蒂夫睁看眼睛,看到的景象因为高热而覆上了一层浅红。视野的正中是巴基的脸,眼下的青黑让他看上去有点儿憔悴。见史蒂夫睁开了眼,巴基把手里的凉毛巾恶狠狠盖在了他额头上。
“罗杰斯家的小子永远这么倔。现在好了,难受的可是你。”
巴基嘟囔着,扭身去用手里的小块棉巾蘸着瓦碗里的酒精。对独臂小伙来说,这动作不是很顺手,尤其床上不听话的好哥们还用力拽着他。
“巴基,我很……抱歉。”
史蒂夫喊他,声音里带着牙齿磕碰的咔咔声。那只细瘦苍白的手拽着巴基袍子的下摆,用力到青筋暴起,好像不抓得紧一些他就会在自己眼前消失不见。
巴基几乎一瞬间就心软了。他还能说什么?从少年时期遇见这个倔强的金发小个子后,他哪次不是叹口气就原谅这家伙了。
“接受你的道歉,哥们。”巴基用酒精棉巾替他擦拭着额头和脖子,“罗杰斯去找苏睿要过药剂,但苏睿说血清失效这个阶段不建议你用退烧药,她的研究取得了些进展,要委屈你熬过这次了。”
史蒂夫其实听不太清巴基在说什么,他只捕捉到了“罗杰斯……不建议……委屈……”这几个词。于是他用另一只手握住巴基的手腕,声音发软:“我生病了,我很委屈,你不能去找罗杰斯。”
“上帝啊,你真是烧糊涂了,我当然会在这里照顾你。”
巴基哭笑不得地看着自己的手被史蒂夫控在他脸庞,对方说话的时的热气扑在他掌心。这实在令人担忧,巴基动了动手,贴着史蒂夫的脸颊摸了摸,一直下滑到脖颈处——传来的热度比他的手更烫。而高烧的人下意识会去寻觅冷感,史蒂夫只觉得巴基的手舒服极了,他胡乱地在对方手掌里蹭了蹭,像只不谙世事的幼年雄狮。
被他拽着的巴基忍不住抖了抖。他确定史蒂夫的唇擦过了自己的手掌中心的掌纹,细微的痒感从那里传来,很快麻痹了他的头皮和心脏。
——太烫了。不论是史蒂夫的脸颊、脖颈、还是这个意外至极的吻……这能算个吻吗?大概也就比绅士的吻手礼过分那么一丁点儿,可他喉咙发梗,好像那里有个吐不出也吞不下的肿块,如果医生能把它取出剖开,就会发现肿块里面满满都是翻腾着的负罪感。
这不应该,一个小小的意外而已,他怎么能沉溺于这个滋味?
巴基轻轻抽出手,史蒂夫在酒精和凉毛巾的安抚下睡了过去。他站起来,活动着发麻的四肢,翻来覆去舔着自己的嘴唇,可心情还是乱七八糟的。思绪变成毛线,年幼的小狮子用爪子扯出一个线头把自己裹了进去,让本来就不怎么清醒的大脑彻底成为一个乱糟糟的的线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