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渐渐深沉,黑的如一盘浓墨,不见一丝的风,还没走到城北,便隐隐可见远处灯火昏暗,挑高的灯笼挂在半空,仿佛无枝可依的一缕星火。
炼尸场附近有一座矮山包,后面是几人高的外墙,再往里是一排排的铁栅栏,四周又被下了多层禁制,无论发出什么样的声音,都不会传去了外面。
薛洋拿了阴虎符正在试炼,满场子黑气将那些灯笼的火光映的几乎要看不清,衣衫褴褛的走尸鬼哭狼嚎震的他正在捂耳朵。
见金光瑶过去,回头看了一眼又转过头去,金光瑶对他这副沉默寡言的德行极为不适应,拍了拍他肩膀道:“你伤才好就出来,不用再休息几天?”
薛洋耸动着肩膀甩开他的手,抬了抬眼皮道:“这算什么伤,皮外伤又死不了人。”
金光瑶哦道:“那你的意思是心上的伤会死人?成美啊你可不能死,你死了谁帮我炼走尸?你死了我会寂寞的...”
薛洋冷道:“天底下最该被割了舌头的,我看是你才对。”
金光瑶面不改色,看着高台底下的场地上,佝偻着身子遍地乱蹿的走尸道:“你不让我说,我偏要说,他们那些人出身于世家名门,和你我终究不同,他们不知道你曾受过的伤和委屈,也不会管你在尘埃泥沼中挣扎了多久才爬了上来,他们只看见你上岸时的一身污秽浊水,你将小心捧着的一腔热血和真心献给他们,他们会一时感动,却很难珍惜,因为他们打小就不缺这些,而这一颗心,一腔血,却是你的全部...这世上太多的不公了,既然我等薄命人怨不得命运,那就尽量避开这条路,不沾不碰也就不会遍体鳞伤了,成美你觉得呢?”
薛洋无动于衷,手掌催动着阴虎符愈发用力,晦暗不清的灯光下隐约可见凸起的青筋,他紧抿着唇不发一言,额头有汗滴到了脸颊上。
金光瑶拿出手帕给他擦脸,被他抬手撞到了一边,眼神阴郁的盯着底下跪了一排的人,抬了抬下巴道:“这群是什么人?看着眼熟。”
金光瑶凉凉道:“不就是淮阴赵家。”
薛洋道:“是你仙督庆典那日撞见的酒鬼?”
金光瑶轻笑一声不再说话,那一日他被聂明玦呵斥了一番,又被砸了额头,全然不顾他当时大喜的颜面。他窝了一肚子的气,回去时又碰见出门散酒的几个赵家人,迎头就是一句:敛芳尊好本事,不如与我等传授传授是怎么从娼妓之子爬上仙督之位的,也好叫我们做做美梦。
周围一声哄笑,紧接着糟杂不堪入目的辱骂声像被突然揭开了防护罩,一群人一涌而上,七嘴八舌,极尽彻底的肮脏。
他觉得自己连日来的忍耐几乎到了极限,但很快,他撇下身后无动于衷的聂明玦缓步离开,后来与薛洋略微提过此事,薛洋当时说了一句,这还不简单,梦还是要做的,把他们全家老少都送去妓院,让他们好好感受下一步登天的美梦。
薛洋收回阴虎符朝下招手,立时有人按着那群还未失去神智的赵家人换了个方向跪到了两人面前,他打了响指,赵家家主赵柯恢复清明,踉跄挣扎着,跪爬着,破口大骂:“金光瑶你这个猪狗不如的东西,你凭什么抓我全家!就因为我儿子曾骂你娼妓之子?这难道不是实话?你能坐上仙督之位敢发誓没有用尽肮脏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