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而易见的怜悯重又浮上了费里西安诺的眼睛。他微微地摇了摇头,忽然就带着宽慰的笑容拍了拍孪生兄长的肩膀。
“也许我不该说什么,老哥,毕竟和你比起来,我的日子是太安宁了。但是死过一次,未尝不是件好事。还记得八岁的时候吗?我躺在病床上望着天花板,差点以为自己活不下来了。嗨!真要感谢奶奶的照料!当我重新站起来,走到门外的时候,我觉得山野从来没有这样美丽……”
费里西安诺见哥哥没有回答,就自顾自地继续说。他是靠奶奶的照料死里逃生的,而他也像奶奶一样,善于从种种糟糕的事情中找到愉快的一面:
“死过一次,老哥,你就会觉得生活更可爱了。还有你在生活道路上遇到的那些人,也会显得更加可亲,他们会为你负责。”
“能对别人负责的人才是好汉。”罗维诺生硬地插了进来,可是弟弟装作没有听见他的话,仍旧乐呵呵地发表自己那套理论:“能够找到这样的伙伴是幸福的,在最艰难的时候,他也不会抛弃你……”
“上一个陪着老子的是子弹,从头顶一直打到脚边。你想象得出来吗?不,费里,你什么都想象不到……”
……
“罗维诺,生活中有许多比打仗更美好的事情,比如足球……”
“好像我不想过美好的生活似的!”
“那你为什么还……”
“因为有那样的伙伴,我要和他——和他们在一起。”
“唉,你好好儿活着吧,还想听你祝贺我的米兰夺联赛冠军……”
“滚!那不勒斯才是天下第一!”
隔了一天,罗维诺就离开了米兰。尽管费里西安诺很想留哥哥再躲藏几日,但他看见了哥哥那狼崽子似的眼神,就不再多嘴了。大学里从来最不缺同情游击队的人,他从学校的戏剧社里拉了一帮同学过来,折腾了半个钟头,就把罗维诺打扮成了一个毫不起眼的大学生。
意大利人总是这样:说故事的人会把事实夸大一半,而听故事的人还要再夸大一半。当费里西安诺形容过他这位孪生兄长后,大学生们立刻对罗维诺产生了不寻常的敬畏之心。此前他们从未接触过探险家、游击队员和神出鬼没的地下工作者,他的一根汗毛就抵得上他们所有人的阅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