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而许多人都相信,他的孩子多半也将继承他的血脉,待到双十之年便能混上十恶总司,成为恶人谷青年之表率。

而事实上——

事实上这个大恶人确实有一个孩子,恰恰在他死去的当年出生。然而孩子在恶人谷里长到两岁,便同他的母亲一道忽然失踪——至于他的母亲,他们说她背叛了恶人谷,却无人说得出个中缘由。

很久之后叶无咎孤身来到南屏山,说我就是那个人的孩子,我已经知道了我的身世,而这就是我的选择。

他手中信物齐全,背上还真是一轻一重的两把剑——也不知藏剑山庄怎么就收留了他。

然而他在门外这么一站,虽然不是江南公子哥儿的风范,但未免也太质朴温和了些。他身上没有一点儿杀伐之气,总之,无论从哪个方面评判,都只能说像是个……好人。

所以后来他恰如其分地做了个帐房,在晏清辞到来之前,基本温和无害,且毫无存在感。之前他也被赶着去做筹备,但对面的浩气弟子直接无视了他,从他身边走过,如穿透一缕空气。

那时候他仅仅感到隐约的挫败,却未想两年后他真的从这个世上消失了形迹——只有晏清辞说,我会记得你。

——所以就相信了他。相信他能带自己回去,给自己一个身份。

那块令牌就藏在他的衣襟里,他知道这是个危险的举动。但他需要这样的凭证,好让自己坚持,他能回到来处……他还有存在的意义。

——

张雪辰抓住他的后襟,拉开里间的隔扇,将他推了进去。

“天色晚了,就在这儿将就一夜吧。”他说着在怀里掏了掏,把什么东西从门缝间丢了进去,“是你的吧?你自己给了他,还是他向你要的?下次记得收好了,落在别人手里,指不准被拿去做什么,追究起来,可都是你的责任。”

叶无咎听到落锁的声音。他在地上摸了半晌,终于找到了那块东西。捏在手心里一摸,他立即知道——是之前被晏道长拿去的令牌,上面镌着浩气盟的纹徽,和他自己的名字。

他将令牌拿近了些,闻到淡淡的腥气。大概是有血溅在上面了,但黑暗里什么也看不清。醇厚的酒香从四面八方涌来,各种各样,浓的淡的,很快就将这不祥的气味掩盖。

他想要把自己浸没在滟滟甘醪之中,就此睡去,以换得一宿美梦。醒来后哪怕是空枕黄粱,也好过方才他所得知的一切——与梦境无异的所谓“真相”。

他苦笑着站起身,贴着墙走了一圈,确认没有别的通路,便索性找了个空地再次端坐下来。

等待是他最为熟谙的情境,他有着足够的耐心。然而此刻他双眼酸涩,饱胀如骤雨前阴沉的天空。

他尚不能给自己一个明确的答案,那个人是否值得他流下泪水?他是为了那个人扼腕,抑或是为了自己的处境担忧?

第4章

其一

屋子忽然明亮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