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怪方才出来如此顺利,原来是有埋伏设在此处。但,是何人如此高明,竟能准确地料想到,他们会今夜离开?

叶竞霜的盘算,除他本人与营地内的高层之外,只有万之济才有机会得知。偏偏万之济把计划全盘泄露给了他们……但当时观他神态动作,似乎并不像是刻意为之。叶无咎记得,时时浮现在万之济眼中的失落。告别之时他最后回眸,那样的不甘,绝不是假的——但照现下的情形看来,也可能是他装得太像。

念及此处,叶无咎心中一凛,随即黯然想到,但凡是与阵营扯上关系的,还真没有一个可信的。他能摊上晏道长,倒是不枉过去两年在对岸茕茕孑立,唯一的消遣便是盘算的那些烂帐。

终于,江岸就在眼前。往北边绕过一个浅滩,便是上山的道路。一旦到了那儿,他们就安全了。

然而潜藏在暗处的敌人始终没有显出踪迹,只是忽远忽近地跟随着。来的有两人,一个完全不像是在追踪,反倒大大咧咧的,只怕不被发现,但另一个显然要更加阴鸷冷静,如伏击中的猎人,弓弦引而未发,却始终牢牢指着目标。

就在两人拨开最后一片苇丛之时,身后忽然扬起一阵剧烈的气流,扫过苇荡,扬起万千飞絮。

在私语似的叶片摩挲声中,有人扯开黑色外袍,随手抛在空中,而后翻身落在两人身前。

叶竞霜站在五尺之外,漠然望着叶无咎,眼神平淡,就像是在观看一张空白的画卷一般,未曾折射出任何情绪。他穿着为浩气弟子专制的道袍,白纻间织着天青色,在黑夜里都显得模糊了。他抱臂而立,未持剑,衣袂也静静地垂落着,浑身上下没有丝毫杀气,却也没有丝毫破绽。

这么看来,反倒是叶无咎显得太过大惊小怪——从气场上,似乎就先输了。

眼前这张与自己过分相似的面容,看得久了,心底难免觉得惶恐。

忽然,他忆起颦晓曾说过,两个长得太过相似的人,一旦见了面,则必有一个会从这世上消失。

这话说得没头没脑的,也毫无道理,难道同胞兄弟注定要闹得你死我活吗?叶无咎当时懒得反驳,现在才觉得,似乎确实点儿道理。

晏清辞沉声道,师弟有何指教。

——答案再清晰不过。他也不过是随口问问,基本上是在拖延时间的,看谁的耐心先被磨光。

结果叶无咎还真是规规矩矩地回答道,不敢,只是想与叶少爷切磋一番,请师兄评判。

明明是生死关头,本以为会来个暗中偷袭,没想到还有这么文邹邹的一套。叶无咎知道他不能不应,便上前一步,抱拳作揖。对面也大大方方地回礼了,这才抽出剑来——真是寻常比武切磋的规矩。

然而一旦动手,就不再讲究客套了。

叶无咎的武功虽然有所进步,但哪里是叶竞霜的对手?以前在恶人谷营地里,前辈们总是斩钉截铁地预言,他会被对面的耗子踩死,现在看来……似乎还真是说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