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是疲倦地躺着,甚至连睁眼的力气都被剥夺干净了。我那凝固的血液比冰块更冷,这似乎吓到了伊莎,她握紧了我的手,手指敷在我的戒指上,说道,“你真的没事吗?”
“……我很好,非常好。”我停顿了几秒钟,随即似是有些语无伦次,“UMH……我只是,遇到阿尔了。”
我只是不想搁浅而已。对,我只是不想搁浅。我一旦开始接近边缘,我就莫名地畏惧自己会坠落下去。所以我还是呆在这里吧,呆在这里是最安全的。我是扎根于拒绝的*,过去一直对我说,隐身于世界,才能感受到世界的存在。
这样对我而言是最好的。伊莎又叹了口气,低不可闻,她似是俯下身了,我微微睁眼,她正凝视着我,那眼神却是无可奈何,她将我冰冷的手握得更紧了些,然后说道,“你应该戴上我给你的眼镜,那样就不会遇到他了,不是吗?”
她是在嘲笑,亦或是在安慰,我分不清。我只是倦怠地点点头,放弃了任何辩解争执的机会。她拿过床边的帽子,将它扣在我的脸上,接着起身对艾丽莎说,“看样子我们得走了。”
她温暖的手一瞬间松开,我的手在瞬刻就恢复了凉意。那帽子依旧以滑稽的姿势横在我的眼前,我无须闭眼也能感受到漆黑。我的孤独消磨着我,让我疲惫不堪甚至难以正确拼凑出一句意义分明的话语。我最终得出结论,唯有上帝知晓的最清楚,我想世界上总是有我这样的人,也有阿尔,伊莎那样的人,我的自私、冷酷与无情终究是要惩罚的,而最好的结果就是我把自己套在箍里,越收越紧并且享受这种名为孤独的快感。
我无可救药了吗?我快无可救药了。我的愿望是什麽?是自始自终成为一个陌生人,叛逆者。*因为我在行走,而我的棺材赶上了我。
那一夜我始终沉浮在半梦半醒之间,恍恍惚惚地,仿佛站在斜坡顶倾听那愉悦的震颤*,但醒过来之后,这一切竟又让我失落了。伊莎敲门,提醒我该起床准备到秀场,我拉开厚重的木门望着她,她盯着我看了一会儿,伸手撑在墙壁上说道,“打理一下你的头发,看起来糟糕透了。”
“喔……”我有气无力地应答道,我的头发一直没法处理得服帖,压在帽檐下会好许多,于是我开门让她进来,她自主主张地打开我的行李箱,将衣服铺在床上,如同下令一般地催促我。我颇有些不耐烦地深呼吸,接着随手抓起白色的镶边衬衫换上,嘴里不住地唠唠叨叨,这让站在门口的艾丽莎忍不住发笑起来。虽然我尚且有些意识模糊,但在伊莎的强行逼迫下终究还是换好了衣服。我感到有些饿了,这种感觉第一次如此的清晰,伊莎在我离开之前又摸了摸我的口袋,随即把打火机扔在桌上,“今天不许抽烟。”
“爲什麽——”我注视着她快速地锁上门,然后她将房卡塞进了她的精致手袋。接着她对我说道,“喔今天的首次秀场之行,你可别被抓拍到始终和尼古丁交流而忽略了别人——带眼镜了吗?”
我知道她是严格限令了,所以我没有继续要求下去。我以为一天不碰烟并不算什麽恐怖的大事,但在我下楼的时候,我就忍不住地想要去掏打火机。我意识到今天会异常艰难,而伊莎站在楼下看着我。
米兰的天空不算非常蓝,但一切都令人心情愉快。我一走进秀场就几乎快被忙碌的氛围冲昏了,而这一切都不给我放松的机会,四处皆有人在看着你,我的背脊又被汗濡湿了,后场拥着人,我看到了娜塔莉亚,她在我的点名下前来,我原本想对她说些什麽,最终却是伊莎快步走过去安抚叮咛,我注意到她的眼神朝我这儿投过来了。
一切都很完美。我对自己说道,然后强迫自己投入工作中去。非常顺利,我嘱咐完一切后便先行离开返回秀场,Prada的发布会即将开始。艾丽莎坐在我身边,而我有些控制不住睡意。这是相当失礼的,因此我强迫自己提神,顺便好好地抱怨了一番伊莎,夺走我的烟实在太过分了。而混混沌沌的时间极快地奔走了,等我疲惫值接近顶峰的时候,终于轮到了我的秀。
Kirkland`s Kingdom,缩写之后的黑色双K有种异样的诡谲魅力。灯光变得极暗,我始终享受这种阴沉沉的英伦气息。当秀终于开始的时候,我微微阖上了眼睛。我没有邀请那些大腕明星坐在前排,因为我非常厌恶之后的报导会忽略该关注的重点,我身边应该是伊莎,所以我的眼神聚集在舞台上,毫不担心身边的状况,但冷不丁地,一只手在这片黑色之中环住了我的腰,我侧眼投去一瞥——OHH JESUS!阿尔弗雷德。
“放手。”我低声警告道,而他借由这沉沉的灯光表示拒绝,“你应该注意天桥,你的秀要开始了。”
“喔对,我能请你尊重我的设计吗?”我说道,“请你给我的艺术一点尊重,可以吗?”
他扬起眉,我趁机把他的手抓起,嫌恶一般地丢开。而阿尔弗雷德却不动声色地朝我靠近,在我耳边低语。
“你看起来累极了,需要睡一会儿吗?”
我静静地、静静地看着他;然后我又将视线转回天桥,说道,“需要我命令你吗?阿尔弗雷德。现在是我的秀场。”
而他只是无声地笑,在瞬间灯光熄灭的时候,他扳过我的脸强制性地吻上来,灯光交替之时我看到他的眼睛,蓝色之中夹杂着些微的紫,亦有绿,流转的光溜得极快。我握紧了拳头,他却又放开了我,将身子朝后靠,“噢,开始了。”
OH……SOUL CAKE,SOUL CAKE……Please, good missus, a soul cake*……我不自觉地跟着音乐打起了节拍,我下意识地选择了万圣节传统民谣,提琴和吉他混合在一起透着令人舒心的音符,这略带诡谲的音乐伴随着娜塔莉亚的登场*简直叫人惊叹了。黑与白分割出冰冷的世界,这一切足以让我忘记身边的阿尔弗雷德,而他的确象是被摄住了魂一般,一动不动地盯着T台,这让我有些自豪,而这一切完美的符合我的要求。娜塔莉亚的妆是惨白的,如同被冰冻了一般。她手里抱着一个头骨——自然这令全场陷入了可怕的静谧之中,而我却莫名地感到兴奋起来。
她朝前走了,一身漆黑的长裙拖着银色的骸骨花纹,舞台也恰到好处地利用了干冰营造氛围,我的嘴角不自觉地上扬,然而说句实话,我的确在梦里见过比这冷得多、也要骇人得多的场景。诸如我曾梦见我踩着自己的鲜血,小桶的,大桶的,踩在上面黏糊糊的,象是混了蛋黄似的。而现在看起来,这更象是葬礼了,娜塔莉亚抱着的是我的头骨吧?我就是这么认为的,就差没在上面刻上亚瑟·柯克兰的名字了。她优雅地转过身,眼眸是冰冰的,没有一丝温度,那头长发亦是被梳起盘成瑰丽的珊瑚枝条,那黑色——噢——那银色!
我的四肢依旧是冰凉的,但胸膛口滚烫的血不停地在心脏附近打转。整场秀的温度都十分的低,就像一个个死神静默地迈起步子,我看出去的世界却是五花八门的。就好像刚才我喝了一大口掺了速胜、合成丸和漫色的牛奶,或者吞了墨斯卡灵*似的,疲惫感一扫而空,即便我眼前是黑白,望出去也变得色彩斑斓了。有些不规则的图案在我眼前晃,而伴随着音乐的呢喃,我也不禁轻声哼起来,OH soul cake,soul cake,We'll hope that you'll be kind……这调子的确是有些阴郁般的非正常,阿尔弗雷德蓦地握住我的手,这瞬间的滚烫让我忽然间一阵颤栗,他的手太暖了。
“你真叫人感到害怕。”他低声地对我说道,表情似笑非笑,“我刚才吻的是你吗?还是一具尸体?”
“你口味略重了些,”我回答他,带着高傲的调子,“不过你的确是在赞扬我,没错吧?”
“You r……nuts about the death*,”阿尔弗雷德调笑一般地搭起右手臂,这使得他距离我更近了些,“你到底在思考些什麽呢?”
“你,和你的女友。”我讽刺一般地回答他,“以及一整支大麻烟。”
“Emma很崇拜你,”他注视着我说道,再次忽略了我的嘲讽,“可惜她现在在旅馆作报告,否则我想她会想方设法地混进来,哦对,她又一次提醒我问你要个签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