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裁军一事既然是狄青在朝会上提出来的,由他负责到底理所应当。他又是枢密使,掌天下军政,还领着太后娘娘锻炼新军的差使,自然可以行走各地,阅览军队,裁撤不良。”

赵受益笑道:“说来,咱们能有今日,还真是多亏了太后娘娘。”

没有刘娥在朝会上装疯卖傻一般的鼎力支持,他无论如何都不能这般轻易地将裁军之事定下来。

说到底,他这个皇帝还是太年轻了,两三年间也很难有什么真正能震慑人心的功绩,也就难以压制朝局。

他要做什么略微出格的事情,朝堂上的老臣们第一反应就是反对。

而刘娥不一样,刘娥的资格足够老,经历的风雨足够多。哪怕她已经不管什么正事了,只要她还坐在崇政殿的珠帘后,就是大宋朝廷的定海神针。

什么时候皇帝的威望能够镇服朝野,什么时候就是珠帘撤去,太后正式还政的时候了。

范仲淹也笑道:“太后娘娘辛苦。”

赵受益道:“朕往后可要加倍地孝敬太后娘娘。”

在皇帝和太后双管齐下地督促之下,中书省飞快地拟好了裁军的旨意,赵受益直接批准,宣行通过。

上午才定议了裁军的决策,黄昏之前旨意已经到了京郊大营。

在得知自己即将失去旱涝保收的铁饭碗后,禁军们坐不住了。

狄青是将军中将校以上的军官叫来帐中,向他们宣布皇帝即将裁军的事实的。

将校以上已经算是高级军官了,平时吃空饷、喝兵血的时候也有他们的一份。

与普通士兵们不同,他们从以往的臃肿军制中所得的利益更多。得到了更多的利益,就更加的难以放下。

果然,听到皇帝将要裁军之后,一位将校拍案而起:“什么?裁军?”

狄青点头:“没错。诸位所在的部曲都在被裁撤之列,往后整个禁军大营,只会保持现在的新军编号。”

“难道是要让我们禁军兄弟去喝西北风吗?”

狄青道:“这是崇政殿百官的定议,尔等不得有任何异议。”

“可是,狄大人……”那将校面露难色:“从来都是好好的,先前莱国公治军的时候也没说要裁撤我们,怎么忽然就说要裁军了呢?是否朝中有人在官家面前说了我们什么坏话,叫官家恶了我们呢?我们都是粗人,上达不了天听,狄大人身份尊贵,还请狄大人在官家面前替我们说些好话,请官家体恤体恤我们为国养兵的不易……”

狄青不禁暗笑,压根也没有人在官家面前说过什么,是官家自己一心想要裁撤你们的。

还什么养兵的不易——每年朝廷划拨的用度里面,十之七八都用来养兵了。若你们当真为朝廷养出了什么精兵劲卒,这钱花得倒也不怨。结果就养出了这样一群酒囊饭袋,还说什么养兵不易,岂不是要贻笑大方了。

狄青道:“这可就为难我了。官家金口玉言定下来的裁军,怎么可能因我一个人而废止呢,”更何况这裁军还是他自己首先提出来的,“明旨都下来了,此事已成定局,再无更改的余地。诸位不如回去和自己治下的兄弟们都说明此事,从今天开始俸禄都不发了,半月之内要搬出营地,最好从今晚就开始收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