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的是呢。”其中一个笑着回应,“有什么事情,我们只有添乱的份儿。两位,不妨就在前面慢慢走,我们在后面远远跟着。不敢打扰,也打扰不到。要是万一有个什么跑腿的差使,老大使唤人也方便。难道还要劳烦柳当家的。”
“随便你们。”仁王笑起来,率先起步。
柳莲二抬头瞧了瞧说话的人,相貌挺扎眼的,一双眼睛修长,精光内敛。见到他瞧,就垂手后退了几步,行动之间合宜得体,半点不见僭越。
两个人沿着堤岸向前走。
“怎么,”仁王转向身边的人,“你也瞧出来了?”
“啊。”柳莲二应声,“挺不一般的。”
“白石。白石藏之介。”仁王微笑,“在潮州当地收的。身手一等一的好,一个人对好几个。我在路边瞧见了,问他,要不要和我去过港。他说,愿意。我就把他带回来了。你看怎样?”
柳莲二想,看面相,就知道是个不安于室的,有野心,但他什么也没说:“倒是长了副好样貌。做咱们这行,亏了,不划算。化化妆,抹个粉,在台子上,演个小生没问题,保准能红。”
仁王哈哈大笑:“瞧你说的。”他打趣,“你什么时候学会看相了?”
“祖师爷传下来的。”柳莲二微微一笑。
仁王一时没接话,半晌之后,他轻轻哼了一声。
柳莲二侧头,夜色半昏,瞧不清楚身边人的表情。
“要车吗?”他问,路边停着汽车。
“不用。”仁王说,“我们走走。”顿了一顿,“那个时候,我们还做小弟,哪里有车,不天天都是两条腿跑着。”
柳莲二笑了:“你也想当年。”
“老了呗。”仁王腔调促狭,“动辄怀想当年。你也别那么罗嗦,权当和我活动腿脚。现在的食物,胆固醇了,色素了,味精了,那么多。人老了,当然要注意锻炼和保养。”
柳莲二侧头,旁边的人纯棉布褂衫,平底软鞋,不带手表,不用手机,远离喧闹和辐射。这两年,没事的时候,晨起跑步,有空登山,海鲜油炸生冷,都尽量不吃少吃。水果蔬菜,健康环保。他好像真的是在修身养性,准备益寿延年。就这么瞧着,谁能想到,面前的这个人是在整个九龙城叱咤风云,只手遮天的人物。
“戏听的怎么样?”他问。仁王每个月都会抽空回潮州一趟,听白字戏。很多年了,从来没有变过。
“还不是就那样,什么琵琶记,荆钗记,珍珠记呀。每年都是那一套。”仁王伸手抹脸,“咿咿呀呀的,捏着嗓子唱,我一坐下,就忍不住的要犯困,打瞌睡。”
柳莲二知道仁王其实不是个太有耐心的人,但他一定会坐到散场,再最后一个离开。
“以前柳生就喜欢这个。”仁王接下去,自然而然,“一坐就坐好几个钟头,都不会累。”他微微侧头,然后笑,像是在回顾。
柳莲二没有接话,每次仁王提起柳生,他都不会多言。柳生是地道的潮州人。
仁王却一点也不在意,他伸了伸手臂,看上去精神和兴致都十分好。
两个人又向前走了一段,仁王侧头:“想说什么,就说吧。你每次有事,又不说,都是这么副样子。”
柳莲二反问:“你没听说?”
“怎么没有,我在内地都有听到。”仁王笑了一笑,“地盘仇杀,黑社会封路。警察内斗,督察血溅当场。九龙城风波再起。这阵势,可比唱戏热闹多了。”